稀稀拉拉的几支箭矢射过去，钉在傀儡身上，如同给它挠痒痒。
混乱中，没人再注意角落里的陈渡他们，也没人注意那越来越低的水位。
陈渡的手，紧紧抓着钟伯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他嘴唇翕动，声音比刚才更微弱，但更急：“看……看水流……往那边……拐角……”
钟伯顺着陈渡示意的方向看去，那是水道更深处的黑暗，水流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那个方向的某个拐角涌去，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漩涡。水位下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那里……有吸力……”陈渡喘着气，每一个字都耗费他极大的力气，“不是……死路……”
老鱼头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他混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凑到钟伯耳边，压低声音：“陈老弟说得对……水往那儿走，必有缘由！待在这儿，不是被那铁怪物撕碎，就是被官府当成山贼同党砍了！得走！”
“可……”钟伯看向那逼近的傀儡和混乱的官兵，面露难色。现在动，就是活靶子。
“等他们……打起来……”陈渡闭着眼，声音断断续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靠在岩壁上，如同蛰伏毒蛇的秦爷，突然动了！他趁着傀儡再次挥臂砸向盾阵，官兵一片人仰马翻的瞬间，身形如电，不是冲向洞口，也不是冲向陈渡他们，而是猛地扑向那个因为盾阵破裂而暴露在王百户侧前方的——弓手！
他目标极其明确，夺弓！
那弓手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搭箭，根本没料到身后会来这么一下。秦爷一手拧住他持弓的手臂，另一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抹过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喷了秦爷一脸，他毫不在意，一把夺过那张制式步弓和箭囊，就地一滚，躲开了旁边一个兵士下意识劈来的一刀，迅速隐没到另一块岩石的阴影里。
“狗日的山匪！”王百户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山贼头子如此悍勇狡猾，在这种时候还敢反扑，而且一出手就除掉了他们唯一的远程威胁。
秦爷躲在阴影里，动作飞快地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但他没有瞄准那大杀四方的傀儡，而是将箭尖，对准了正指挥士兵、背对着他这边的——王百户！
“官府的老狗！老子先送你上路！”秦爷狞笑着，弓开如满月。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这百户，官兵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候，他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离弦而出！
王百户听到脑后风声，心下骇然，再想躲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重重撞在他身上！
“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闷响。
王百户被撞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撞开他的，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旗！箭矢正中那小旗的肩胛，透甲而入，血瞬间染红了战袄。
“大人……小心……”小旗脸色惨白，说完这句，便软倒在地。
“李旗官！”王百户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扭头，看向秦爷藏身的方向，眼中是滔天的杀意。“给我宰了那山匪！”
一部分官兵的注意力，立刻被秦爷吸引了过去。阵型更乱了。
而金属傀儡，可不管他们内斗。盾阵缺口大开，它迈着沉重的步伐，踏着淤泥和血迹，猩红的目光，已经锁定了最近的那个——刚刚扶着陈渡，因为躲避箭矢而稍微暴露出身形的钟伯！
钩爪，带着死亡的阴影，高高扬起。
钟伯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金属钩爪，闻着那上面浓重的血腥气，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钟伯！”
三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陈渡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挥落的钩爪，看着钟伯僵直的身影，看着混乱的官兵，看着远处阴影里再次拉开弓的秦爷，看着脚下越来越浅、几乎见底的水流，以及那个水流不断涌入的黑暗拐角……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叹息的、破碎的声音：
“走……就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