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祖会意,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在雷万钧审视的目光下,缓缓摊开了手掌。那枚蟠龙云纹残片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在作坊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流转着一层温润而神秘的光华,与周遭冰冷的钢铁器械形成鲜明对比。
雷万钧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他原本随意淡然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他示意继祖将残片放在工作台上铺着的一块软鹿皮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镶嵌着水晶片的单片眼镜戴上,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了残片上,仔细端详起来,手指隔着鹿皮,轻轻虚抚着那蟠龙云纹。
“这纹路……这玉质……这内蕴的……”他喃喃自语,越看越是心惊,“这东西……绝非寻常皇室玩物!这云纹走向,暗合周天星斗;这龙形气韵,隐带山河地脉!这是……法器?!不,比法器更……古老,更本源!”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云中君和继祖,“这东西,你们从何得来?!”
云中君便将困龙滩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提邪阵锁住地脉凶物,此物乃是镇物关键,需设法修复,并未深言龙气之秘。
雷万钧听完,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工作台的边缘,发出哒哒的轻响。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作坊,看着那些冰冷的钢铁、跳跃的炉火,最终目光又落回那枚残片上。
“我雷家祖上,曾为皇家效力的工匠,却也因知晓太多秘辛,几遭大难,这才隐入这深山坳中,立誓不再涉足朝堂之事,只研技艺,以‘匠门’自居。”他声音低沉,带着追忆与一丝苦涩,“这东西,牵扯太大,一旦沾手,恐我这听雷坳,再无宁日。”
众人心中一沉。
然而,雷万钧话锋一转,眼中却燃起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但是!如此巧夺天工、蕴含天地至理之物,破损至此,实乃暴殄天物!我雷万钧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精密机括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活着’的造物!它似乎在呼唤,呼唤能读懂它、修复它的人!”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工作台上的工具都跳了一下:“这活儿,我接了!”
他看向继祖,目光灼灼:“小子,你既是此物当前的主人,便需留下,与我一同参详。修复此物,非一日之功,需知其‘性’,明其‘理’,更要……有缘法。”
他又对云中君和明镜法师道:“二位,我这听雷坳虽不敢说固若金汤,但机关消息还有些,等闲之辈闯不进来。你们和其余人可在此安心住下。只是,”他语气转厉,“丑话说在前头,修复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所需材料,我会列出清单,能否凑齐,看你们本事!”
事情就此定下。继祖留在作坊,跟随雷万钧尝试修复龙玦残片。秀姑、盼娣、溥锡等人被安置在坳内几间干净的客舍。云中君和明镜法师则负责与外界联系,筹措雷万钧所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其中不乏一些只在传说中听过的陨铁、奇木、灵泉之水。
听雷坳,这个与世隔绝的工匠之地,因为一枚小小的残片,即将迎来它命中注定的风雷。而陈继祖也将在叮当作响的铁砧与精密的齿轮之间,开始一段全新的、关乎技艺与“道”的修行。
只是,那来自外界的威胁,如同盘旋在天空的秃鹫,并未因他们的暂时隐匿而散去。困龙滩的动静,龙玦残片的气息,终究会引来更多的窥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