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水老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冷笑道,“那老跛子倒是会给我找事儿。打听什么?要是问哪条河里鱼多,老子还能说道说道。陈年旧事?嘿嘿,那玩意儿知道多了,容易做噩梦,也容易……掉脑袋。”
“我等只问一人,陈渡。”凌虚子直接道出水老鼠脸色骤变,方才那点市侩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忌惮与警惕。他猛地挥手,对庙内其他人厉声道:“都滚!今天的买卖到此为止!”
那些汉子似乎对水老鼠极为畏惧,闻言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多问,纷纷收起东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消失在庙外的黑暗里。
转眼间,庙内只剩下水老鼠、凌虚子和陈继祖三人,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水老鼠死死盯着凌虚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陈渡做什么?他早就死了!”
“他没死。”陈继祖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我是他儿子,我来找他!”
水老鼠的目光猛地钉在陈继祖脸上,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似乎要将他每一寸肌肤都剖开审视。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像……真他娘的像……尤其是这双倔眼睛。”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厉,“小子,听我一句劝,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陈渡的事儿,不是你能掺和的!那是个无底洞,填进去多少条命都不够!”
“我必须知道!”陈继祖上前一步,毫不退缩,“我爹当年在运河底下,到底看到了什么?那《水府秘藏》又到底是什么?”
水老鼠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环顾了一下这阴森的鱼骨庙,仿佛怕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看到什么?嘿嘿……有人说,他看到了‘龙王爷’的巡河水府;有人说,他惊动了一座前朝沉没的、装满邪门玩意的宝船;还有人说……他挖出了埋在运河底下几百年的……‘镇河印’!”
镇河印?又一个陌生的名词!
“那《水府秘藏》,”水老鼠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水利图册!那里面……记载的是如何借用运河地脉水势,沟通……沟通另一个‘世界’的法门!是禁忌!陈渡他……他一定是触动了不该触动的东西,才招来了灾祸!”
沟通另一个世界?陈继祖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凌虚子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陈渡现在何处?”
水老鼠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谁知道呢?也许死了,也许……躲在哪个老鼠洞里,不敢见人。不过,最近清江浦可不太平,官府、洋人,还有几个神神秘秘的外乡人,都在暗中活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等什么东西出现。我总觉得,跟你爹,跟那《水府秘藏》,脱不了干系。”
他忽然凑近陈继祖,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森然:“小子,你带着星纹钢回来,就像把一块血食扔进了满是饿鱼的河里。清江浦这潭死水,马上就要被搅浑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到那巨大的鱼骨下,重新蹲下,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凌虚子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对陈继祖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退出了鱼骨庙。
重新融入外面的黑暗与雾气,陈继祖的心却比这夜色更沉。镇河印?沟通另一个世界?父亲的下落越发扑朔迷离,而清江浦的暗流,显然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汹涌、更加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