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为了警示大家“静寂”的危害,总司组织了“静寂隔离区边缘警示游”。在相对安全的距离,让参与者感受“秩序疆域”方向传来的、那种让一切趋向静止的可怕道韵,参观那些因靠近而彻底“静化”、失去所有活性的物质样本(如一块永远保持跌落中途姿态的石头、一团永不扩散的烟雾等),进行“珍惜活力,远离静寂”的现场教育。效果显着——参与者无不感到毛骨悚然,对“静”的可怕有了直观认识,回去后写出的“劝业”小作文情感更加充沛(恐惧也是情感)。
整个混沌,陷入了一种悲壮又滑稽的“全民劝业”氛围中。大家仿佛暂时忘记了崩坏与绝望,将精力投入到了这场与基本粒子和物理定律的“心灵对话”中。虽然收效甚微,但至少……让众生有事可做,有希望(哪怕很渺茫)可盼,转移了部分注意力,延缓了彻底的精神崩溃。
粉毛球和ai监控着这场荒诞绝伦的“劝业运动”,心情已经从麻木转向了一种略带怜悯的观察。
“给基本粒子写情书?给摩擦力开演唱会?”粉毛球看着混沌网络中流传的各种“劝业”段子和视频,摇了摇头,“董事长,您看,您把大家都逼成什么样了……连物理定律都需要心理疏导和情感关怀了。这算不算是您‘无情道’的反向成就——促进了混沌众生对‘有情’和‘沟通’的终极探索?”
它吩咐ai,在收集这些“劝业”数据的同时,也分析一下,这种大规模的、集中性的、带有强烈情感倾向的集体意念活动,是否真的对混沌底层的规则稳定产生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统计学意义上的影响?哪怕只是让某个区域的电磁力紊乱频率降低了0.001%?
而这一切“劝业运动”与“心灵沟通”狂潮的终极根源——楚歌,依旧在紫霄宫最深处,对因自己而引发的、这场混沌史上最宏大也最荒诞的“思想工作”与“情感慰藉”运动,毫无知觉。
在他那极致“静”与“空”的道韵领域中,连“情感”、“沟通”、“说服”、“希望”这些概念本身,都如同试图在真空中传播的声音,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和媒介。外界的悲壮、滑稽、恳求、呐喊,传到他这里,连一丝最微弱的、关于“意图”的规则涟漪都算不上,直接被那绝对的“静寂”所吞噬、同化、归于虚无。
他甚至可能因为外界这种试图“对抗”静寂、呼唤“活力”的集体意念洪流(虽然目标是他引发的静寂),反而在无意识中,更加确认了自身所追求的、超越一切“动”与“情”的“绝对静寂”境界的纯粹与高远?从而沉眠得更加深沉,更加与外界那“嘈杂”的“有情”世界隔绝。
他不知道,自己让多少语言大师为摩擦力写诗,让多少乐修为熵增谱曲,让多少老儒生对着基本粒子哭诉,又让多少游客被“静寂样本”吓出心理阴影。
他只是在被动引发的、让整个混沌都开始尝试用“爱”发电(或者说用“情”劝粒)的 “全民劝业荒诞剧” 中,继续向着那超越一切情感、沟通、希望与绝望的绝对“静”之虚无,安然沉睡。
玄微散人的茶摊,今日迎来了几位“劝业总司”的特派员。他们恭敬地递上了一份装帧精美的玉简《致紫霄宫周边“惰性”灵气及“静化”规则之恳切陈情书(第一百零八修订版)》,希望玄微散人能凭借其“近水楼台”之便,帮忙“转交”或“念诵”给宫主听,哪怕只是让宫主的道韵“无意中扫过”这份凝聚了混沌众生“殷切期盼”的文书也好。
老散人接过玉简,神识扫过里面那文采飞扬、情感丰沛、引经据典、甚至夹杂了大量最新网络热词(比如“道祖大大,看看孩子吧!”)的万字长文,表情复杂。
他沉默良久,将玉简轻轻放在茶桌上,叹了口气。
“诸位好意,老朽心领。”他缓缓道,“然宫主所修,乃无情之道,所求者,乃极静之境。此等‘有情’之文,于他而言,恐如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过而不留痕。甚至……可能扰他清静,反为不美。”
特派员们面露失望,但仍不死心:“前辈,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玄微散人摇了摇头,看向紫霄宫方向,目光悠远:“非是老朽不愿。而是尔等所求,与宫主所行,本质相悖。试图以‘情’动‘无情’,以‘言’说‘寂静’,犹如缘木求鱼,徒劳无功。”
他顿了顿,指了指茶摊外那片在“劝业”热潮中,依旧我行我素、时而“羞怯坍缩”时而“边界强化”的诡异空间,以及空气中那些“懒惰”得不肯被吸纳的灵气微光。
“看,连这最基础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气,都尚未被‘说服’。何况宫主乎?”
特派员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着那荒诞而又真实的景象,最终默然,躬身行礼后,黯然离去。
玄微散人拿起那枚玉简,指尖微微用力,玉简化作一抹流光,消散于茶摊外那不断扭曲的空间褶皱之中,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重新坐下,煮上一壶新茶,茶香依旧,却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荒诞的疲惫。
紫霄宫内,楚歌的呼吸(如果还有),悠长得仿佛与那永恒的“静寂”本身同步。
一缕极其微弱、代表着“万众恳求”的集体意念流,在穿越了无数扭曲空间和惰性能量后,终于触及了紫霄宫最外围的道韵领域。
然后,如同水滴落入炽热的烙铁,嗤的一声,蒸发得无影无踪,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唯有那银发,那侧影,那亘古的冰封与静止,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