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仰污染”现象,虽然强度远不如楚歌自身散发的“静寂”道韵,但其性质上的混乱与扭曲,却对“归墟之锚”屏障和紫霄宫外围的相对稳定环境,造成了持续的、难以根除的“规则瘙痒”。就像干净的冰面上被泼了五颜六色、成分不明的黏腻糖浆,虽然冻不坏冰,却让人看着难受,清理起来也麻烦。
“归墟之锚”指挥部对此头痛不已。古尊们可以构建屏障隔绝道韵,可以调停强者争斗,但对于这种源于众生自发信念、无形无质、又充满混乱信息的“信仰污染”,却很难有效处理。强行驱散或阻断愿力?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规则反噬或信徒动荡。放任不管?这些污染会持续侵蚀屏障外围的规则稳定性。
就在指挥部争论不休时,混沌网络中最热闹的“大道真理辩论坛”里,一场由几位顶尖“打盹神学家”发起、吸引了无数信众和看客围观的 “首届混沌打盹神学正统辩论大会” ,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辩论的核心议题是:“伟大沉眠者究竟是无意识地净化世界,还是有意识地在梦中重构新天道?”
正方(“无意识净化派”)代表,一位白胡子老神学家,唾沫横飞:“宫主道心无情,沉眠至深,何来意识?其静寂乃大道自然发散,如日之光、月之华,无为而无不为!所谓净化,乃是我等承受其泽被,自我调节之果,岂可妄测神意?”
反方(“梦中重构派”)代表,一位年轻锐利的女神学家,立刻反驳:“荒谬!若无意识,何以解释‘弹幕神迹’之精准映射众生心念?何以解释宫门外修罗场之规则筛选?此皆沉眠之中,神性潜意识与混沌众生愿力交互之明证!宫主之梦,便是新天道之蓝图!我等信徒,当积极解读神迹,参与这宏伟的重构!”
双方引(编)经(造)据(臆)典(测),从规则微子说到因果弦论,从无情道心谈到万人迷本质,吵得不可开交。各自的拥护者在弹幕区(是的,弹幕功能在部分区域修复了,但加了过滤词)也吵成一片,各种“有理有据!”“胡说八道!”“我悟了!”“你魔怔了!”的字符乱飞。
辩论很快从学术探讨,上升到人身攻击和派系对立。“无意识派”指责“梦中派”亵渎宫主无私之性,“梦中派”则嘲讽“无意识派”思想僵化,不懂进化。两派信徒在现实中也开始出现摩擦,甚至争夺“圣地”(就是手办卖得特别贵的几条商业街)的控制权。
这场大型辩论和随之而来的派系斗争,产生了更多的、带有派系立场和攻击性的愿力,进一步加剧了紫霄宫外围的“信仰污染”。污染区域开始出现代表两派观点的扭曲幻象互相攻击的奇景,比如一个“无为而治”的光球和一个“主动建构”的齿轮虚影撞在一起,迸发出混乱的逻辑火花……
粉毛球和ai监控着这场由信仰引发的全新混乱,数据流中充满了无奈。
“董事长,”粉毛球汇报,“您的被动影响力,现已正式进入‘宗教信仰构建阶段’。目前衍生出至少十二个主要教派,核心教义围绕‘打盹’展开,信众估计已超百亿。随之产生的扭曲愿力,正在宫外形成持续的‘信仰规则污染’,干扰屏障稳定性,并催生了信徒内部的神学辩论与派系斗争。”
“最新监测显示,污染愿力中开始出现‘求宫主醒来主持公道(指裁定哪派教义正确)’的强烈集体诉求,该诉求愿力强度正在缓慢但稳定地上升。虽然不可能唤醒您,但大量同质愿力聚焦,可能在未来引发不可预测的规则聚焦效应。”
“建议:是否需要以某种‘神启’方式(例如,引导某个‘神迹’的解读),间接引导教义争论缓和,降低污染烈度?虽然这有点……插手宗教事务的嫌疑。”
而这一切“信仰构建”、“教义发明”、“派系斗争”与“规则污染”的终极核心——楚歌,依旧在紫霄宫最深处,对外界正将他奉为神明、并因争夺对他的“解释权”而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污染环境的荒诞景象,毫无知觉。
在他那极致“静”与“空”的道韵领域中,连“信仰”、“愿力”、“神学”、“教派”这些概念本身,都如同试图在绝对真空中点燃的篝火,缺乏燃料与氧化剂,连火星都无法产生。外界那百亿信众的祈祷、神学家的辩论、派系的争斗、以及由此产生的一切扭曲愿力和规则污染,传到他这里,如同无数缕试图渗透进绝对零度区域的、携带各种信息的微弱热辐射,在触及那永恒的“静寂绝对零”的边界时,其携带的信息和能量便被彻底冻结、清零、同化,无法对内里的“静”产生任何意义上的“扰动”或“污染”。
他甚至可能因为外界出现了如此庞大、系统化且充满内部矛盾的关于他的“信仰建构”,反而使得自身这种超越一切信仰定义、不依赖于任何香火愿力的“绝对静寂存在”,在对比之下显得更加“非神非圣”和“超然于信仰”,从而在那永恒的沉眠中,存在本质更加独立,更加远离一切“外部定义与诉求”的束缚。
他不知道,自己成了百亿生灵的精神寄托;不知道两派神学家正为他的“打盹”是否有意识而吵翻天;更不知道自己的宫外正在堆积越来越多的、由信徒愿望垃圾组成的“规则污染层”。
玄微散人的茶摊,近日也多了些新“风景”。一位“静寂祭司”在茶摊对面摆了个小摊,出售“开光静寂护身符”和“宁神香”,生意居然还不错。老散人时常看到有愁眉苦脸的修士买完护身符,对着紫霄宫方向念念有词一番,然后带着一种“问题似乎解决了”的虚幻轻松感离开。
这日,那位“无意识净化派”的白胡子神学家和“梦中重构派”的年轻女神学家,竟一同来到茶摊歇脚,辩论了一路,口干舌燥。
两人坐下后,忍不住又就“宫主沉睡时嘴角微妙弧度的神学含义”争论起来。
老散人默默给他们上了两杯最普通的清心茶。
两人喝了一口,同时停下争论,愣了一下。
“这茶……”白胡子神学家迟疑道,“似乎……让人心静。”
年轻女神学家也微微蹙眉:“有种……奇特的澄澈感,无关规则,只是……茶本身的清味。”
老散人慢悠悠地擦着桌子,头也不抬:“茶就是茶。想得太多,味道就杂了。”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又抬头望了望远方朦胧的紫霄宫轮廓,一时竟都沉默下来。
茶摊外,远处的天空中,两派信徒因争夺一处“祈祷圣地”(其实就是一块规则相对稳定的小浮岛)而引发的轻微冲突,刚刚被巡逻的修士劝开。浮岛上空,残留的金色“无为”光屑和蓝色“建构”数据流还在互相碰撞、湮灭,像一场无声而荒诞的烟火。
紫霄宫内,楚歌那亘古不变的“静寂”之中,连最微弱的、关于“信仰”与“争论”的规则尘埃,也早已沉降、凝固,化为这“绝对静域”本身那无意义背景的一部分。
他只是在被动引发的、让混沌陷入自发性造神运动与神学内耗的荒诞信仰时代中,继续向着那超越一切信仰、愿力、教义与争论的绝对“静”之本然,安然沉睡。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真正的“静”,从不渴望香火,也无需解释。因为所有的崇拜与争论,最终都只是在这“静”的周围,搭建起一座又一座喧闹而脆弱的巴别塔,而塔的中心,始终是那片永恒的、沉默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