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门八八炮，正稳稳地架设在洞口边缘。
炮口微微下倾，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冷冷地指向下方那条蜿蜒曲折、在月色下泛着灰白微光的谷底道路。
几个炮组成员正借着洞内马灯微弱的光线，进行着最后的校准和伪装加固。
炮身周围堆放着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炮弹箱，像沉默的卫士。
这处阵地堪称鬼斧神工。
从下方仰望，这里是垂直峭壁的一部分，突出的岩石和枯藤蔓草形成了天然的遮蔽；
从上方俯瞰，则完全隐没在悬崖的阴影和岩石的褶皱里。
唯一的缺点，正如江岳所虑：
炮口只能朝下方特定角度射击，对空几乎毫无作用。
不过，鬼子的飞机想要把炸弹精准地丢进这个嵌在悬崖半腰的“石龛”，难度不亚于用坦克绣花，除非他们能贴着崖壁飞行。
江岳走到洞口边缘，扶着冰冷的岩石向下俯瞰。
谷底那条路，像一条沉睡的巨蟒，静静地伏在黑暗中。
他脑海中精确地计算着射界、距离、提前量，以及山下旅团重装备可能的行进序列。
炮位几乎完美复刻了当初重创第九旅团重炮联队的死亡地形
——狭窄的道路让庞大的坦克、装甲车和拖曳重炮的卡车只能排成长蛇阵。
而他们居高临下的炮火，则能像打靶一样精准地敲掉这些钢铁巨兽的“天灵盖”。
“大队长，”
柱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吞没，
“都检查过了，炮稳得很，伪装网也挂上了。”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深不见底的夜空。
江岳点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谷底，语气沉静：
“告诉弟兄们，鬼子飞机不来最好，真来了，只要没直接炸到头上，都给我沉住气！咱们的目标是下面的铁王八，不是天上的铁鸟。”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让轮休的兄弟都进洞里去，裹紧点，保存体力。这仗，开头几分钟定生死，后面几个小时拼韧劲。”
柱子应了一声，转身钻进洞里安排。
等柱子转过头再出来，已经不见了江岳的身影，他摇摇头：
“这种地形，也只有江大队长一个人能上来。不说怎么把沉重的八八炮弄上来，就是他们炮组这些成员，也都是江岳一个一个用绳子拽上来的。
上来之后，他才看到，不仅炮已经安置好，各种炮弹、食物、水，甚至被子都已经安置好，在里面，还有一处小小的茅坑。
这得多大的工程量，也就是江呆子这种天生神力的人，才能够完成吧！”
离开的江岳，并没有下山。
他带着电话线，如壁虎般紧贴着接近垂直、布满风化碎石和荆棘的冰冷岩壁，仅凭双手双脚惊人的力量和精准的落点选择，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他的目标是山顶。
那里，视野将再无遮挡。
天色微亮。
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艰难地驱散着厚重的夜幕，将起伏的山峦轮廓勾勒成深黛色的剪影。
江岳伏在一块巨大的、被风霜侵蚀得棱角分明的岩石后面，身体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透过望远镜，紧紧锁定了，大约七公里外的一个关键节点。
镜头里，景象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横跨在干涸河床上的小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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