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部队人员恢复几成？装备补齐几成？特别是——文化学习，落实了几成？”
李云龙梗着脖子：
“人员九成！装备十成！文化学习……”
他的声音像泄了气的皮球，越来越低。
一旁的江岳低声劝道：
“司令，沉住气。咱们布的是天罗地网，还怕没仗打？”
李云龙眼珠滴溜一转，脸上那副憋屈相瞬间褪去大半，反而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师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重新锁在地图上，尤其是那标注着“鹰愁涧”的险峻峡谷地带。
他的眉头却越拧越紧，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住：
“江岳，情况汇报得清楚，七七二团的‘幽灵’干得漂亮！但是——”
他猛地抬头，手指戳向空中，声音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最大的麻烦在天上！鬼子的飞机！”
“他们加强了空中力量！
从大同到灵阳，鬼子的铁鸟像秃鹫一样，几乎不间断地在头顶盘旋！
低空侦察，稍有异动，炸弹和机枪立刻就会倾泻下来！”
“这对我们大部队的隐蔽集结、运动，尤其是重武器的部署和伏击阵地的伪装，是致命的威胁！
鹰愁涧地形再好，一旦被空中那双眼睛提前发现蛛丝马迹……”
师长的话语戛然而止，沉重的潜台词让屋内的空气瞬间冻结，几位团长的脸色都变得无比严峻。
空中威胁，始终是悬在部队头顶的利剑。
江岳神色不变，显然早有预料：
“师长，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还是‘夜战’！”
师长缓缓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是啊，白天……我们太吃亏了！”
江岳大步离开师部，直奔小王庄后山。
还未靠近那片被伪装网和嶙峋岩壁巧妙隐藏的巨大岩洞，一阵异样的嗡鸣已撕裂山风的呼啸，直灌耳膜！
他猛地抬头——只见两架木制的“飞行物”，正如同挣脱束缚的巨鸟，轻盈地从一处陡峭悬崖后绕飞而出！
那简陋的骨架暴露在寒风中，主体是粗犷的木材，蒙皮似乎是多层厚帆布，形状古怪得如同一个巨大的风筝，勉强嵌着一个敞篷般的“座舱”。
飞在前面的那架，驾驶者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刺骨寒风里。
江岳瞳孔骤然收缩——
竟然是段鹏！
他头上扣着一顶明显来自鬼子飞行员的皮帽，脸上裹着厚厚的布条，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即使如此，肆虐的狂风显然也让他痛苦不堪。
段鹏似乎瞥见了山道上的江岳，兴奋地小幅挥了挥手。
那脆弱的飞行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颤，随即又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灵活性，轻盈地绕了个小圈，仿佛在炫耀它的生命力，接着便追随同伴，迅速消失在层叠的山峦之后。
只留下机翼撕裂空气的尖啸在峡谷间回荡。
江岳心头震动，疾步闯入伪装网下的巨大岩洞车间。
洞内的景象比上次有序了许多。
张文书正与几名骨干围着一张粗糙的图纸激烈讨论。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
长期熬夜的疲惫依旧刻在脸上，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那是绝境中看到曙光、近乎偏执的兴奋与专注！
“大队长！”
张文书快步迎上，声音因激动而微颤，
“您看到段鹏他们了？刚才的试飞……”
“看到了，”
江岳由衷道，段鹏那搏击寒风的身影仍在脑中挥之不去，
“非常灵活！”
张文书的眼中光芒更盛，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炽热：
“大队长，关于天上那只‘眼睛’……我们，或许有办法让它‘暂时失明’！只是这法子……”
他欲言又止，目光投向车间深处那些奇形怪状的零件和未完成的框架，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交织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