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口红里。”林楚君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幸好山口还要维持他那点虚伪的风度，没有让女搜查员当场剥光我检查。”她转过头，直视高志杰，“你知道吗，就在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暴露了，你会怎么做？”
高志杰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军统的纪律冰冷刺骨——一旦暴露，视为弃子，必要时甚至要亲手清除，以防牵连更多。他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我会启动应急方案，切断所有与你有关的联系。”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这是他们这行必须遵守的生存法则。
林楚君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消失，她点了点头：“应该的。”
“……然后，”高志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我会动用我所能制造的一切‘意外’，让山口雄一，还有所有参与抓捕你的人，给你陪葬。”
房间里骤然安静。
林楚君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焰。那不是情话，比情话更重，是来自地狱的承诺。
她突然笑了，不是社交场那种完美的笑容，而是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真实。她伸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衬衫领口：“傻瓜……那样的话，你也就暴露了。”
“有些账，总要有人去算。”高志杰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那冰凉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那根始终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丝。“活着才能杀更多鬼子，但有些人，比鬼子更该死。”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拉着她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后面。他移开一块活动地板，露出一个隐藏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打开，里面不是文件金条，而是一些他从未向她展示过的、造型更加奇特、甚至有些不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机械零件和设计草图。
“这些是……”林楚君瞳孔微缩。
“我的一些……‘私人收藏’。”高志杰没有详细解释它们的来源，只是拿起一个巴掌大小、形如甲虫的黑色机械体，“这是‘黑盾’，紧急情况下可以展开形成一个小型防弹屏障，能量只够支撑十秒。这个，”他又指向一个像纽扣的银色小玩意儿，“是‘回声’，能模拟附近的环境噪音，覆盖掉特定频率的对话……”
他一件件指过去，语气平静，却像是在进行一场郑重的托付。“这些东西的原理，运作方式，应急启动密码……我现在告诉你。”
林楚君的心猛地一跳。她终于意识到，高志杰正在向她敞开他最深的核心秘密，那些连军统上级都不知道的、真正保命的底牌。这不是简单的信任，这是将他自己的生死，也一并交到了她的手上。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微哑。
高志杰停下动作，转身面对她，昏黄的台灯光线下，他的眼神复杂难明：“因为山口雄一只是开始。未来的路会更难走。楚君，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我不想你只是被动地执行任务，被动地承担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底很久的话：“我的技术，需要你的舞台。我们缺一不可。所以，你必须了解我能做到什么，底线在哪里。这样，当你站在明处，面对那些魑魅魍魉时，才能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一双……能为你点起复仇之火的眼睛。”
林楚君静静地听着，眼眶微微发热。在这座孤岛般的城市里，在这条看不见光的荆棘路上，她终于不再是孤独的舞者。她有一个战友，一个能将后背完全托付的伙伴，一个……愿意为她燃起蛰焰的同类。
她上前一步，没有拥抱，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拿着那个黑色甲虫“黑盾”的手。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超越时代的造物，最终落回高志杰脸上，那双美眸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坚定而炽热：“你的技术，我的舞台。那就让我们……把这上海滩，搅个天翻地覆。”
窗外，弄堂里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还有更远处，黄浦江上轮船低沉的汽笛声，像是在为这个寂静夜晚里的无声盟誓，奏响苍凉而沉重的背景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