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棋子，拿起桌上关于高志杰的卷宗，又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的背景，干净得有点过分了。一个无线电天才，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76号……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
“机关长的意思是？”
“明天的测试，很关键。”影佐抬起头，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光，“不仅要看监听站能不能响，更要看，它会怎么响，以及……谁会在这个过程中，露出马脚。告诉我们在76号的人，眼睛睁大点，特别是那个高志杰，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我都要知道。”
“嗨依！”
---
高志杰没有在76号多待。下班时间一到，他揣着那个沉重的铁盒子，离开了大院。他能感觉到，暗处有眼睛跟着，不止一双。
他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绕了几个圈子，进了一家嘈杂的、烟雾缭绕的澡堂子。在热气蒸腾的浴池里泡了半个小时，又去搓了背，这才换上衣服，从后门溜了出去。这是他早就摸清的路线，能有效摆脱一般的跟踪。
回到公寓，反锁好门，拉紧窗帘。他拿出工具，小心翼翼地开始拆卸那个铁盒子。
外壳打开，里面的结构暴露出来。根本不是什么电压稳定器！核心是一个简单的定时触发装置，连接着几块叠在一起、用蜡封好的烈性炸药，虽然量不大，但足以炸毁主控台附近的关键线路，并引发火灾。更阴险的是，炸药旁边还有一个磁控装置，一旦开机时电流达到某个阈值，就会直接引爆！
李士群这是要把他和监听站一起送上西天！
高志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好狠毒的手段！自己要是真按他说的接上去，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拆弹不难，难的是如何处理。直接拆掉，明天赵德龙检查发现没接，或者接上去没爆炸，李士群立刻就会知道是他动了手脚，后续的报复会更疯狂。
他需要找一个替死鬼，或者，将计就计。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仔细研究了那个磁控装置，发现其灵敏度可以调节。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参数，将其触发电流阈值大幅提高，高到监听站正常全功率运行也达不到的程度。这样，炸弹就不会在明天爆炸。
然后，他需要让这个炸弹，在另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由“合适”的人来引爆。
他重新封装好铁盒子，看起来和原来一模一样。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体力消耗不大，但精神的弦一直紧绷着。
还有苏曼琳……他不知道昨天书店里的试探能换来多久的安宁。军统的制裁令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郑先生那边还在催促他破坏监听站，他必须找到一个既能应付军统，又能保全自己，还能推进任务的万全之策……
脑子像一团乱麻，但核心却异常清晰：活下去，完成任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晨曦微露，上海的轮廓在灰蓝色的天光下逐渐清晰。这座城市的下面，涌动着太多的暗流和杀机。
他拿起那个冰冷的铁盒子，放进公文包。今天，他要带着这个“礼物”，去参加一场决定命运的测试。
风暴，真的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