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顶的晨雾还未散尽。
石阶湿漉漉的。
泛着青黑色的光。
赵沐宸的脚步很稳。
一步。
一步。
仿佛丈量着这座山的脊梁。
他的黑袍下摆拂过石阶。
沾上几点晶莹的露水。
很快又晕开。
消失不见。
身后一步之遥。
赵敏低着头。
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她的腿确实酸软得厉害。
每上一级台阶。
大腿内侧的肌肉都在轻轻颤抖。
提醒着她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那不只是身体的纠缠。
更是一种彻底的、暴烈的征服。
她咬着牙。
把呻吟咽回肚子里。
只是呼吸不免重了些。
在这寂静的山道上。
格外清晰。
“走快点。”
赵沐宸的声音从前头飘来。
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像一块石头。
砸进赵敏的耳朵里。
她猛地抬头。
盯着他的后背。
那宽阔的肩背。
昨夜就是这脊梁。
压得她喘不过气。
“催什么催!”
她忍不住顶回去。
声音压得低。
却压不住那股子恼火。
“我是腿软,又不是腿断了。”
话一出口。
她就后悔了。
这简直是在提醒他。
果然。
赵沐宸停住了。
毫无预兆。
赵敏正分神。
一下子撞了上去。
额头撞在他坚硬的背肌上。
咚的一声闷响。
“唔!”
她痛呼。
鼻子一酸。
眼泪差点飙出来。
还没等她揉。
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
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指尖温热。
力道却冷硬。
迫得她抬起头。
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腿软?”
赵沐宸微微俯身。
贴近她的脸。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混合着一种……属于她的味道。
他的拇指擦过她贴着的假胡子边缘。
“刚才求我的时候。”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只有两人能听见。
“现在知道腿软了?”
轰——
她羞愤交加。
猛地挥开他的手。
“你……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慌忙环顾四周。
山道两侧是密密的松林。
风吹过。
松涛阵阵。
幸好。
没人。
她赶紧扶正了头上歪掉的书童帽。
那帽子有点大。
总是往下滑。
“我现在是赵小二。”
她清了清嗓子。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请教主自重。”
赵小二。
这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
她差点没忍住把砚台砸他脸上。
赵沐宸盯着她看了两秒。
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温和的笑。
是嘴角扯起一点弧度。
眼里却没什么温度的笑。
“行。”
“赵小二。”
他转过身。
黑袍荡起一个利落的弧度。
“跟紧了。”
“走丢了我可不管。”
说完。
他再不回头。
步子甚至比刚才更快了。
赵敏深吸一口气。
把所有的咒骂都咽回去。
提起酸软的腿。
跟了上去。
她能感觉到。
每走一步。
某处难以启齿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提醒着她方才的荒唐与激烈。
石阶仿佛没有尽头。
一层。
又一层。
盘旋着通向那座巍峨的大殿。
阳光渐渐刺破晨雾。
洒在石阶上。
也照亮了前方那座矗立在光明顶最高处的建筑。
黑瓦。
红墙。
飞檐如刀。
割开苍青色的天穹。
议事大殿。
明教权力中枢所在。
平日已是守卫森严。
今日更是不同。
空气里都凝着一股铁锈般的肃杀。
离大殿还有百步之遥。
赵敏就感觉到了。
路旁明岗暗哨。
比平日多了数倍。
持刀的教众。
眼神锐利如鹰。
扫过每一个接近的人。
看到赵沐宸。
他们齐齐躬身。
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赵沐宸面无表情。
从他们中间穿过。
像一柄刀。
劈开凝滞的空气。
赵敏低着头。
紧跟着。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
带着审视。
但很快又移开。
一个不起眼的书童。
不值得过多关注。
大殿的门敞开着。
里面烛火通明。
即便是在白日。
数百根巨烛依然燃着。
火光跳跃。
将巨大的影子投在墙壁和立柱上。
摇晃着。
像蛰伏的兽。
赵沐宸的脚步踏在门槛上。
发出清晰的回响。
大殿内。
原本低低的议论声。
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
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杨逍站在左首第一位。
一袭青衫。
面容清矍。
眼神沉静。
范遥在他对面。
抱臂而立。
脸上那道疤在烛光下显得更深。
五散人站得稍散。
周颠挠着头。
说不得和尚闭目念佛。
铁冠道人张中整理着袍袖。
冷谦面无表情。
彭莹玉则搓着手。
显得有些焦躁。
五行旗的掌旗使们站在更下方。
颜色各异的服饰。
代表着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
他们身上还带着尘土和硝烟的气息。
显然是匆匆赶来。
所有人的手。
都按在随身的兵刃上。
指节微微发白。
大殿中央。
那柄象征着圣火的巨大火炬。
熊熊燃烧。
火焰升腾。
发出噼啪的轻响。
赵沐宸的目光扫过全场。
没有停留。
径直走向大殿尽头。
那里。
一张完整的虎皮铺就的大椅。
踞坐在高台之上。
虎头昂首。
獠牙森然。
他走上台阶。
转身。
一撩黑袍下摆。
坐了下去。
动作流畅自然。
仿佛生来就该坐在那个位置。
他坐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威压。
以他为中心。
弥漫开来。
烛火似乎都晃了一下。
“参见教主!”
台下。
所有人单膝跪地。
低头。
齐声高呼。
声音汇聚在一起。
撞上高高的殿顶。
回荡不息。
震得人耳膜发麻。
赵敏站在高台侧下方。
低着头。
用眼角余光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心跳不由得加快。
这就是明教的力量。
这就是……他的力量。
赵沐宸抬了抬手。
手掌宽大。
手指修长。
随意的一个动作。
却带着千钧之力。
“都起来吧。”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起身。
衣袂窸窣。
目光却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杨逍上前一步。
再次拱手。
他的声音平稳。
却透着凝重。
“教主。”
“韦蝠王昨夜已赶回。”
“消息确凿。”
“元廷内变。”
“汝阳王及其世子王保保已被下狱。”
“具体罪名未明。”
“但宫中传出的风声,是‘勾结外藩,图谋不轨’。”
“如今大都城防已由禁军统领赤鲁温接管。”
“四门戒严。”
“许进不许出。”
他顿了顿。
看了一眼赵沐宸的脸色。
继续道。
“属下接到消息后,已按教主事先吩咐,命五行旗各部集结待命。”
“粮草辎重,三日之内可调配完毕。”
“各地分坛精锐,也已收到飞鸽传书,正向总坛靠拢。”
“只待教主一声令下。”
他深吸一口气。
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金石之音。
“我明教十万教众,便可挥师北上,直捣大都,取那狗皇帝的首级,以祭历代先烈之灵!”
话音落下。
大殿里响起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闪烁着仇恨与兴奋的光芒。
周颠第一个跳出来。
挥舞着手臂。
“教主!”
“干吧!”
“那狗皇帝自己作死,把最能打的汝阳王都给抓了!”
“现在不大都,什么时候打?”
“俺周颠愿为先锋!”
“第一个爬上大都的城墙!”
他这话引起了共鸣。
洪水旗掌旗使唐洋也踏前一步。
声音洪亮。
“我洪水旗的弟兄们早就憋坏了!”
“教主!”
“下令吧!”
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是个火爆脾气。
一拳捶在胸口。
“炸他娘的城门!”
“俺烈火旗的火药管够!”
厚土旗掌旗使颜垣稳重些。
但也沉声道。
“掘地道,破城墙,我厚土旗擅长。”
“只要教主下令。”
一时间。
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大殿里充满了躁动的气息。
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赵敏的头垂得更低。
藏在袖子里的手。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十万教众。
这还只是明教总坛和直属精锐。
若算上那些听调不听宣的各地义军。
恐怕更多。
而且。
这些人不是乌合之众。
五行旗训练有素。
攻守有法。
更可怕的是那种狂热的信念。
他们真的相信。
自己是焚烧黑暗的圣火。
元廷如今内乱。
皇帝自毁长城。
父亲……
她闭了闭眼。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父亲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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