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昆愣了一下,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你怎么说你父亲从来都不说实话?”
“他每月只把工资交给我妈,在外面挣的钱从来不对我们说。”马媛低下头,声音轻了下去,带着点儿委屈,“据说都给了我哥。”
“谁是你哥?”仲昆更糊涂了,他从没听过马媛提过有哥哥。
马媛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
“就是那个开澡堂的马骏。他不是我表哥,是我亲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马媛抬起头,望着墙上斑驳的墙皮,缓缓说起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我父亲五七年被打成右派,原来的老婆和他离了婚,马骏就是他俩的儿子。老婆带着儿子走后,父亲就和我妈结了婚,生下了我。马骏的母亲六十年代因病去世了,去世前把马骏托付给她妹妹,就是我现在的三姨。因此,马骏就成了我的表哥。”
她顿了顿,想起那个雨夜:“有一次你出差不在家,三姨的女儿来咱家找我,正赶上大雨走不了,我留她住了一晚。我们聊到半夜,越说越投机,她才把这事告诉了我。后来我问我妈,她隐约知道些什么,但父亲一直没和她说,只告诉她自己离过婚。”
“你没有问过他吗?”仲昆轻声问。
“他哪会说啊。”马媛苦笑一声,“除了生意上的事,他从来不和你谈别的。有时我问起家里的事,他总说‘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你们不懂,长大了就明白了’。”
她攥紧了衣角,声音里添了几分茫然:“另外,我听表妹说,父亲挣的钱都放在表哥那里。”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仲昆的脑海,他突然想起岳父上次说办齿轮厂资金时,提过在表哥那里还有一部分钱,加起来有好几十万。原来马媛说的都是真的。
夜色渐深,宿舍里的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马媛靠着床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带着疲惫睡去,呼吸渐渐均匀。
可仲昆却毫无睡意。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马媛的话。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要隐瞒半生的人,一个把心事藏得比夜色还深的人,真的能靠得住吗?
这一夜,宿舍的灯熄了很久,仲昆的眼睛还望着天花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杂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