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法租界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林墨刚被苏婉清扶着拐进一条巷口,身后就传来怀特气急败坏的嘶吼,夹杂着青帮小弟们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雨幕中愈发清晰。
“他娘的!给我追!抓活的赏一百块大洋,死的也给五十!”怀特的西装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乱糟糟地耷拉着,蓝眼睛里布满血丝,哪还有半分之前的优雅。他手中的文明棍在石板路上重重敲击,每一下都溅起水花,也敲在林墨和苏婉清的心上,提醒着他们身后的追兵从未远去。
林墨的后背还插着半截毒针,虽然刚才在石桥上强行运转纯阳之力逼出了部分毒素,但剩余的毒依旧在经脉中游走,带来阵阵麻痹感。他每跑一步,伤口就撕裂般疼痛,眼前时不时发黑,全靠苏婉清搀扶着才能勉强保持平衡。“婉清,你先……先走!”林墨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我拖着他们,你去找赵营长求援!”
“说什么胡话!”苏婉清紧紧攥着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衫传递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要走一起走,我不可能丢下你!”她说话间,猛地将开山刀横在身前,挡开从旁边巷口窜出的一个青帮小弟。那小弟手中握着短刀,被开山刀上的金光震得虎口发麻,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吓得转身就跑。
雨越下越大,视线被浓密的雨帘遮挡,只能看清前方几米远的路。法租界的街巷确实错综复杂,纵横交错如同棋盘,路边的洋楼与中式平房杂乱相间,雕花的铁栅栏大门紧闭,窗棂后偶尔闪过几道惊恐的目光,却没人敢推开一条门缝。这里是三不管地带,青帮横行,巡捕敷衍,深夜的追杀早已不是新鲜事,没人愿意为了两个陌生人惹祸上身。
“往这边!”林墨凭借着刚才逃跑时的记忆,拉着苏婉清拐进一条更窄的巷道。这条巷子两侧是高高的围墙,墙头爬满了湿漉漉的爬山虎,叶片上的水珠不断滴落,打在两人的头上、肩上。巷子尽头有一扇虚掩的木门,看起来像是废弃院落的后门。林墨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冲过去,一把推开木门,拉着苏婉清躲了进去。
两人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从巷口经过,怀特的怒吼声近在咫尺:“人呢?刚才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了!给我分头找!就算把整个法租界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林墨和苏婉清屏住呼吸,紧紧贴在门后,不敢发出丝毫声响。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格外狼狈,中间是一座破败的洋楼,窗户玻璃大多已经破碎,黑洞洞的如同怪兽的眼睛。雨点击打在洋楼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正好掩盖了两人的呼吸声。
“呼……暂时安全了。”苏婉清松了一口气,扶着林墨慢慢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想要帮他处理后背的伤口。
林墨摇了摇头,按住她的手:“先别管伤口,怀特肯定会派人搜院子,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洋楼的二楼窗口,“上去看看,或许有藏身之处。”
两人相互扶持着,踩着布满青苔的台阶,小心翼翼地走进洋楼。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灰尘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令人作呕。楼梯的木板已经腐朽,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走到二楼,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家具早已被搬空,只剩下满地的垃圾和破碎的瓷器。
“这边!”苏婉清指着一间卧室,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一个衣柜。两人走进卧室,苏婉清轻轻拉开衣柜门,里面堆满了破旧的衣物,正好可以藏身。
就在两人准备躲进衣柜时,楼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青帮小弟的呼喊:“白先生,这边有个院子,门是开着的!”
林墨和苏婉清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连忙钻进衣柜,紧紧闭上柜门。衣柜里的空间狭小,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林墨的伤口被衣物摩擦,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却只能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声音。
怀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进了卧室。林墨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还有文明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一步步朝着衣柜逼近。“搜!仔细搜!任何角落都别放过!”怀特的声音就在衣柜门外响起。
衣柜门被猛地拉开,一道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照亮了里面的破旧衣物。林墨和苏婉清屏住呼吸,将身体埋在衣物深处,尽量不露出破绽。一个青帮小弟探头进来,胡乱翻找了几下,嘟囔道:“白先生,没人。”
怀特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信,亲自走上前,用文明棍在衣物中戳了戳。文明棍的顶端擦着林墨的肩膀划过,他能感觉到棍身传来的阴煞之气,还有那枚毒针的寒意。林墨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生怕被怀特发现。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青帮小弟跑了进来:“白先生!不好了!巡捕房的人来了!说是接到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斗殴!”
怀特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虽然在法租界有些势力,但巡捕房毕竟是官方力量,真要是闹起来,他也讨不到好。“该死的!”怀特低声咒骂了一句,狠狠瞪了一眼衣柜,“撤!先撤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雨幕中,林墨和苏婉清才松了一口气,从衣柜里钻了出来。两人的衣服都被压得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和湿气,却顾不上整理,连忙朝着楼下跑去。
“巡捕怎么会来?”苏婉清一边跑一边疑惑地问道。
林墨摇了摇头,心中也有些不解:“不知道,可能是附近的居民怕惹麻烦,报了巡捕房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怀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两人冲出院子,再次钻进雨幕中。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法租界淹没。林墨凭借着记忆,朝着赵营长约定的接应地点跑去——那是一家位于法租界边缘的茶馆,白天营业,晚上则作为联络点。
跑了大约十几分钟,两人终于看到了茶馆的招牌。那招牌是木质的,上面写着“茗香阁”三个大字,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茶馆的大门紧闭,林墨走上前,按照约定的暗号,轻轻敲了三下门,又敲了两下。
门很快被打开一条缝,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看到林墨和苏婉清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打开门让他们进来:“林先生,苏小姐,快进来!赵营长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两人走进茶馆,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茶馆里点着油灯,光线昏黄,赵营长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看到他们进来,连忙站起身:“林先生,苏小姐,你们可算来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受伤了,还中了毒。”苏婉清扶着林墨坐下,着急地说道,“怀特带着青帮的人一直在追杀我们,幸好刚才巡捕房的人来了,我们才趁机逃出来。”
赵营长脸色一变,连忙让人拿来干净的毛巾和热水,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快,让我看看伤口。”他小心翼翼地剪开林墨后背的衣服,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残留的半截毒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毒针看起来不简单,上面有阴煞之气,普通的解毒药恐怕没用。”
林墨点了点头,运转体内仅剩的纯阳之力,勉强说道:“这毒是怀特用一百种毒虫炼制的,刚才我逼出了一部分,但还有残留,现在经脉发麻,四肢无力。”
“那怎么办?”苏婉清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赵营长沉思片刻,说道:“我认识一位老中医,就在附近的巷子里,他擅长解毒,尤其是这种奇毒。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他,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起身,朝着老中医的住处赶去。老中医的住处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口挂着一个写着“李记医馆”的木牌。赵营长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探出头来,看到赵营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赵营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大夫,救人要紧!”赵营长连忙将林墨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