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通知司仪的过程大同小异。电话接通,李经理同样震惊万分,语气中充满了错愕和惋惜。“陈先生,这……这太突然了!我们所有的物料、花艺、灯光、人员全都就位了,有些设备天没亮就开始进场调试了!这……唉……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为您的婚礼方案准备了足足三个月……”
陈嘉铭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方语气中的惋惜和潜藏的一丝抱怨(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大量的前期投入也付诸东流),等对方话音稍落,他便用同样平静无波的声音回应:
“李经理,婚礼确定取消。关于违约赔偿和物料撤场事宜,请贵公司核算后出具具体方案和单据给我,我会负责。现场已经进场的物料,麻烦你们尽快安排撤走。”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直奔主题,没有任何想要解释原因或者表达歉意的倾向,只是明确地承担了合同中规定的经济责任。李经理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也被他这种置身事外的冷静态度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最终也只能悻悻地回应:“……好的,陈先生,我们知道了。会尽快处理撤场和核算损失,保持联系。”
“麻烦尽快。”陈嘉铭最后说了一句,便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他再次拿起笔,在“通知婚庆”这一项前,划下了第三道黑线。
他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没有感情的机器,高效、精准、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些原本应该充满喜悦和期待,此刻却无比琐碎且刺心的后续事宜。联系,通知,确认违约金,挂断,划掉……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然而,在这看似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并非全无波澜。
在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失去血色的嘴角,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一下,像是极力在压制着什么。
在他放下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笔杆时,那只空着的手,会骤然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显出青白的颜色,微微颤抖,仿佛在对抗着内心那片几乎要冲破理智堤防的、汹涌的暗流。
只有这些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肢体语言,才偶尔泄露了这台“机器”内部正在经历的、翻天覆地的海啸与撕裂。他正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高效的事务性处理,来强行隔离那足以将他摧毁的情绪,将自己暂时封闭在一个由“待办事项”和“合同条款”构筑的、相对安全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