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卡往前又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周雨彤的手。
周雨彤看着父亲那只布满岁月痕迹、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看着那张承载着父母半生积蓄的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怎么会不明白？父母这是在用他们养老的钱，来买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来替她承担她任性妄为酿下的苦果。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陈家，告诉陈嘉铭，他们周家，不是要赖账的人。也是在用这种方式，逼着她，彻底了断。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没有去接那张卡，只是拼命地摇头，声音破碎不堪：“不……爸，妈……不能要你们的钱……是我欠的债，我自己……我自己会还……我能赚钱，我能还的……”
“你怎么还？”周志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不住的痛心和怒火，“靠你现在这个样子？靠这个刚差点垮掉的工作室？雨彤，你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情绪激动：
“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是让你去把屁股擦干净！是让你在嘉铭面前，在所有人面前，最后保留一点点的体面！让你能稍微挺直一点腰杆，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他喘了口气，看着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语气又慢慢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
“离婚的事……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坦然面对。法院怎么判，咱们就怎么接。以后的路……很长，也很难。但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他把卡硬塞进周雨彤冰凉的手里，紧紧握住她的手，迫使她攥住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卡片。
“爸妈老了，护不了你一辈子。这次，是你自己选的路，摔的跟头，你得自己爬起来。”
周志强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
“这六十万，是我们做父母的，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你好自为之。”
“爸——！”周雨彤终于崩溃了，她猛地扑进父亲怀里，紧紧攥着那张卡，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她嚎啕大哭，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愧疚和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是我混蛋……是我没用……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语无伦次，眼泪浸湿了周志强的衣襟。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一定重新做人……我再也不让你们操心了……我发誓……我发誓啊……”
李梅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女儿，母女俩哭成一团。
周志强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女儿抱着，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滚烫的泪水。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男人，眼圈也红了，他仰起头，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瘦得硌人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沙哑：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工作室里，只剩下周雨彤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那紧紧攥在手里、象征着终结与代价的六十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