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上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滚烫而带着薄茧的手,在短暂地传递了彼此确认的心意后,如同触电般,迅速而克制地收了回去。
秦晋川重新握住了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脸上的那丝因告白成功而带来的、极淡的柔和迅速褪去,重新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凝重的冷峻所取代。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消散,与他此刻严肃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刚确认心意的旖旎氛围,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冷风吹散。
姜青白还沉浸在方才那巨大冲击带来的恍惚与甜蜜中,看到他骤然变化的神色,心头不由得一紧。
“但是,”秦晋川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沙哑,他目光直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仿佛在对着空气陈述一条冰冷的铁律,“我们是军人。”
简单的五个字,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对着姜青白当头泼下,让她瞬间从短暂的迷醉中清醒过来,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我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
“军队有军队的纪律。”他继续说道,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宣读条令,“尤其是作战部队,军官与士兵之间……有着明确的界限。任何可能影响指挥关系、干扰判断、甚至只是引发非议的个人情感,都是不被允许的,是……需要绝对规避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小锤,敲打在姜青白刚刚变得柔软的心上。她当然知道这些规定,只是刚才那一刻,她选择性忽略了。
现实如同坚硬的礁石,在情感的潮水退去后,嶙峋地显露出来。
“我现在是特战大队的指挥官,”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而你,是侦察连的列兵。我们之间,隔着不止一级的军衔,隔着不同的单位,更隔着……纪律划下的红线。”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方才的璀璨星光,只剩下如同深潭般的沉静,以及那沉静之下,压抑着的、不易察觉的痛苦与挣扎。
“如果我们的关系被察觉,”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受到影响的不只是我们个人。可能会波及你的前途,我的职务,甚至……我们各自单位的声誉。在任务中,任何因个人情感可能产生的迟疑或误判,后果都可能是……我们无法承担的。”
他把最残酷、最现实的一面,毫无遮掩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没有温言软语的安慰,没有不切实际的承诺,只有冷冰冰的、属于军人这个身份必须面对的现实。
姜青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冷硬侧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看着他眼底那深藏的、与她同源的痛苦。刚刚涌起的甜蜜和喜悦,被巨大的无力感和现实的沉重挤压得几乎变形。
她明白,他说的是对的。这不是他冷酷,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在意,因为珍视,他才必须如此清醒、甚至残忍地指出这一切。他不想因为一时的情感冲动,而毁掉彼此的未来,甚至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可是……明白道理,和接受现实,是两回事。
一股巨大的酸涩涌上鼻腔,她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股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
她是姜青白,是那个在地狱周都能咬牙坚持下来的女兵,是那个在枪林弹雨中还能冷静判断的战士!她不能,也不该如此脆弱!
车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比刚才告白前的沉默更加沉重,更加压抑。
良久,姜青白缓缓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尽管指尖还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