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梁山营中的暗潮
睦州城头那面刺眼的“方”字大旗，不仅插在了童贯的心口上，其震颤的余波，也狠狠撞进了驻扎在睦州以北百余里外、严州地界的一处庞大官军营寨里。
这营寨，打的自然是“宋”字旗号，但营中将士的做派、气息，却与寻常官军截然不同。虽也穿着制式的号衣铠甲，但眉宇间总带着几分草莽的悍勇，队列不算绝对整齐，却自有一股剽悍的杀气。中军大帐前，一面“顺天护国”的旗帜旁，还依稀能辨认出一面旧日的“替天行道”杏黄旗的痕迹。
这里，正是已受招安、被朝廷册封为“平东都总管”的宋江，及其麾下梁山军马的营盘。
此刻，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热。宋江端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下首左边，是以智多星吴用为首的原梁山军师、头领们；右边，则是朝廷派来“协理军务”的几名监军文官和童贯系的武将，一个个面色惶惶，如丧考妣。
他们刚刚接到了从江宁府童贯大营以最高机密等级送来的军情通报，以及童贯以枢密使身份发来的紧急军令。
军情通报的内容，经过童贯的文笔修饰，但核心意思无法掩盖：征讨大军在帮源洞遇伏，前锋受挫，损失不小，现已退守江宁整备。睦州城……失陷于贼手。
而那道军令，更是言辞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令宋江所部梁山军，火速向南靠拢，进驻桐庐一线，构筑防线，严防方腊贼军北上！并伺机反击，收复失地！
消息传来，整个梁山大营，从上层头领到下层军卒，内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反应各不相同。
那几位朝廷派来的监军和童贯的亲信将领，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原本以为跟着童枢相出征，剿灭一伙草寇，是捞取军功的镀金之旅，万万没想到，堂堂朝廷几万精锐，竟然败得如此之惨！连州府都丢了！此刻他们看梁山众人的眼神，都复杂了许多，既有点依靠其骁勇的期盼，又带着几分对这些“降寇”本能的猜忌和轻视。
而原梁山一方的头领们，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黑旋风李逵第一个跳起来，抡着胳膊嚷嚷：“直娘贼！童贯那没卵子的老阉奴！吹得好大气，带恁多兵将，却叫个挖矿的方腊打得屁滚尿流！还有脸来支使俺们哥哥？哥哥！咱别听他的！让他自个儿抹脖子去！”
花和尚鲁智深摸着光头，嘿嘿冷笑：“童贯小儿，平日里作威作福，真到了阵前，却是个银样镴枪头！洒家早就看他不惯！败了也好，正好煞煞他的威风！”
行者武松、双鞭呼延灼等一众猛将，虽未说话，但脸上也大多流露出对童贯败绩的鄙夷和一丝幸灾乐祸。朝廷官军吃瘪，无形中似乎证明了他们梁山好汉的能耐。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大刀关胜抚髯沉吟道：“兄长，童贯虽败，然方腊势大，恐成心腹之患。我等既已归顺朝廷，剿贼安民，乃分内之责。” 双枪将董平也道：“方腊那厮能败童贯，必有过人之处，不可小觑。”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沉默不语的宋江和吴用。
宋江的脸色很是难看。童贯惨败，于公于私，都让他感到极度棘手。于公，他们梁山军现在名义上是朝廷经制之师，剿匪不利，整体上对他们也没好处。况且方腊坐大，确实威胁更甚。于私，他宋江一心招安，就是想博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如今首战就遇上这种烂摊子，打好了，功劳未必全是他的；打不好，或者损失过重，朝廷那帮大佬，随时可能把黑锅扣在他梁山军头上！童贯的这道命令，明显是想让梁山军顶到最前面去当炮灰，替他童枢相扛雷！
吴用轻摇羽扇，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看问题，比许多只知厮杀的兄弟更深一层。他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对宋江道：“哥哥，此事……祸福难料，却也是我梁山的一个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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