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校场上就炸了锅了。庞万春披挂整齐,站在点将台上,像尊黑铁塔,声如洪钟:“都给老子听好了!到了这儿,就不是种地的农民了!是兵!是天策府的刀!是方总管的拳头!想吃饱饭,想活命,想立功受赏,就得给老子往死里练!”
练兵的头一关,就是站队列。听着简单,可对这些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来说,比扛大包还累。昂首、挺胸、收腹、并腿……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动一下就得挨鞭子。老兵在旁边盯着,一边纠正姿势,一边骂骂咧咧:“腰杆挺直喽!没吃饭啊?对!就这架势!记住喽,站都站不稳,上了战场就是送死!”
石头刚开始站得歪歪扭扭,没少挨老兵班长的踹。可他咬牙忍着,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定要练出来,出人头地!铁柱也一样,累得浑身哆嗦,但想起家里新分的地,硬是咬着牙不吭声。
站完队列,就是走步子。齐步走、跑步走、转向……要求整齐划一。三千多人,要走出一个人的动静。一开始,那叫一个乱套,你踩我脚,我撞你腰,洋相百出。庞万春在台上看得火冒三丈,经常冲下来亲自示范,吼得嗓子都哑了:“脚步要齐!心要齐!老子要的是三千条心拧成一股绳!不是一盘散沙!”
练完基本的队列,就开始练体力。校场边上放着石锁、石担子,每人每天要举多少次。绕着校场跑圈,一跑就是十几二十圈,跑不完不许吃饭。这一关最苦,不少人体力不支,晕倒的、吐了的,天天都有。庞万春一点不心软:“晕了?拖到阴凉地儿浇醒接着练!当兵打仗,敌人可不管你累不累!”
体力关过了,才是练厮杀本事。练枪法、练刀法、练盾牌格挡。老兵手把手教,怎么刺,怎么劈,怎么挡。然后就是捉对厮杀,木枪木刀,打得砰砰响,鼻青脸肿是常事。庞万春要求极严,动作稍有不对,就得重来,直到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除了单兵本事,更重要的是练阵法和配合。怎么结阵御敌,怎么互相掩护,怎么听鼓声进退。这需要高度的纪律和默契,练起来最费劲。庞万春经常模拟各种战场情况,让队伍快速变阵,稍有迟缓,全队受罚。他常说:“打仗不是街头斗殴,靠的是大伙儿一条心!一个人是条虫,合起来就是条龙!”
练兵的日子,苦不堪言。每天从天不亮练到天黑,汗水浸透了几层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吃饭都拿不稳筷子。晚上躺在大通铺上,浑身像散了架,鼾声如雷。有人受不了偷偷哭,有人想当逃兵。庞万春对付逃兵的手段极狠,抓住一个,当众抽五十鞭子,然后吊起来示众,以儆效尤。慢慢地,没人敢跑了。
但苦练之下,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月下来,这帮原本散漫的庄稼汉,走路有了板眼,眼神有了杀气,队伍行进起来,也有了点虎狼之师的雏形。石头因为肯吃苦,学得快,还被提拔当了小队长。铁柱也因为沉稳听话,成了班里的骨干。
庞万春看着校场上挥汗如雨的新兵们,黝黑的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这些兵,虽然还嫩,但底子好,肯吃苦,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天策府的精锐。他更加严格地操练他们,因为他清楚,童贯的报复,或许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这些今天还在流汗的新兵,明天就要在战场上流血了。他必须让他们在流血之前,流够足够的汗。
睦州城西的校场上,杀声震天,尘土飞扬。天策府的筋骨,正在这艰苦的磨砺中,一点点变得强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