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站在人群外，看着他被簇拥着、脸上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小得意的笑容，嘴角也忍不住高高扬起，眼神温柔。
喧嚣过后，已是深夜。狂欢后的兴奋渐渐被疲惫取代，肚子也开始咕咕叫。郝明带着大家熟门熟路地钻进古城深处一家不起眼却香气四溢的回民餐馆——“老马家”。
小小的店面，几张方桌，却坐满了食客。浓郁的牛羊肉香味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老板是个爽朗的回族大叔，和郝明很熟，很快给他们拼了一张大桌。
大盘的手抓羊肉热气腾腾地上桌，带着粗犷的原始香气，肥瘦相间，蘸着椒盐，入口即化；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汤清味浓，面条筋道；烤得滋滋冒油、撒满孜然辣椒面的羊肉串；金黄酥脆的馕坑烤包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开动！都别客气！”郝明招呼着，率先撕下一块羊排。
美食当前，气氛再次热烈起来。一天的奔波、游玩、兴奋，在此刻化作了最原始的食欲。大家大快朵颐，觥筹交错（主要是饮料和啤酒）。林小满吃得小嘴油亮，还不忘把一块最嫩的羊排夹到林小伟碗里：“哥！奖励你的！今天表现超棒！”
林小伟看着碗里的肉，再看看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暖暖的。几杯啤酒下肚，气氛更加放松融洽。郝明和赵磊在划拳拼酒，方晴和张晓晓讨论着刚才拍的照片，陈涛安静地吃着面。
林小伟和李薇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古城静谧的夜色，窗内是温暖的灯火和喧闹的烟火气。几杯啤酒让林小伟的脸颊有些发烫，话也稍微多了些。
“今天……谢谢你们带满满出来玩，她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林小伟看着被方晴逗得咯咯直笑的妹妹，轻声对李薇说。
李薇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客气什么。满满那么可爱，我们都喜欢她。”她顿了顿，看着林小伟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小伟哥，你……和满满，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话题有些突然。林小伟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几秒。也许是夜色太温柔，也许是酒精微醺，也许是今天李薇在台下那个鼓励的眼神，让他心底那扇紧闭的门，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迷离的灯火，声音很轻，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爸妈走的时候，我十五，满满十一。车祸，很突然……那天放学回家，家里全是人，但……空得可怕。”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亲戚们想分开领养我们，满满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我就知道，我不能丢下她。后来……就靠爸妈留下的房子，还有……打零工，奖学金，邻居接济……就这么过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渲染悲伤，只是陈述事实。但李薇却从那平淡的叙述里，听出了沉甸甸的分量。她仿佛看到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用尚且稚嫩的肩膀，毅然扛起了另一个生命的重量。
“满满她……小时候胆子特别小，总做噩梦，半夜跑到我床上哭。”林小伟的嘴角弯起一丝苦涩又温柔的弧度，“后来……她好像就变了，变得特别爱笑，特别闹腾，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怕。但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担心。她其实……很没安全感。” 他想起那些深夜压抑的啜泣，眼神黯了黯。
李薇静静地听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她看着眼前这个清瘦却异常坚韧的男生，看着他谈起妹妹时眼底那抹深沉的温柔和心疼，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心疼，是敬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动。
“我……”李薇的声音也有些低哑，她放下茶杯，目光也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其实，我也……没有爸爸了。”
林小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她。
李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怀念，也有点不易察觉的伤感：“我爸爸……是个警察。在我和两个哥哥还很小的时候，他……执行任务，殉职了。” 她吸了口气，声音平稳了些，“我妈一个人，拉扯我们三个长大。我那两个哥哥，李霄翰和李霄阳，也像我爸一样，都考了警校，现在是刑警，还是局里的格斗冠军，特别能打。我妈总说，他们俩是把对爸爸的崇拜和想念，都化成了拳头和警徽。”
她的语气带着点骄傲，也有一丝无奈：“我呢，可能……没那么勇敢吧。我没像哥哥们一样走那条路。我喜欢画画，喜欢设计，喜欢……更自由一点的东西。所以，就学了现在这个专业。”她耸耸肩，“我妈虽然有点遗憾，但她说，只要我开心就好。”
同是失去至亲的遭遇，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拉近了许多。林小伟看着李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看着她眼底那份坚强和坦然，心底涌起一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
“你妈妈……很了不起，还有你的两个哥哥。”林小伟由衷地说。
“你也是。”李薇看着他，眼神认真，“能把满满照顾得这么好，让她这么阳光快乐，真的很了不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窗外的灯火在彼此眼中跳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理解和共鸣。那些深埋心底的伤痛和不易，在这个喧嚣又温暖的夜晚，被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慰藉。
桌上的喧闹还在继续。郝明已经有点喝高了，拉着赵磊和陈涛高唱跑调版的《兄弟》。林小满也凑过去捣乱。方晴和张晓晓笑作一团。
“哥！薇薇姐！别聊了！快吃！羊肉串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小满的声音带着醉意（饮料喝多了）的兴奋传来。
林小伟和李薇相视一笑，刚才那点沉重的氛围瞬间被冲淡。
酒足饭饱，已是深夜。郝明满脸通红，走路都有些打晃，显然是没法开车了。
“得！今晚……嗝……回不去了！”郝明大手一挥，“明哥我……早有准备！旁边就有农家乐！干净！便宜！走走走！睡觉去！”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主要是扶郝明），在老板爽朗的笑声中离开了香气四溢的小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