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林小伟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局促地站在门口玄关处，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小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喉咙有点发干，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这房间还行哈”，或者“海景还不错”，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干巴巴傻透了。
李薇终于转过身。她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只是轻声说：“那个……你先去洗漱吧？我……我去整理下东西。”声音细细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哦……好，好。”林小伟如蒙大赦，连忙应声，逃也似的钻进卫生间。
关上门，他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吁了口气。镜子里映出一张通红的脸和写满窘迫的眼睛。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把脸，试图浇灭脸上的热度。水声哗哗，却盖不住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李薇在整理衣物，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
等他磨磨蹭蹭洗漱完出来，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下床头两盏昏黄的壁灯，营造出朦胧暧昧的光晕。李薇已经躺在了靠窗的那张床上，被子盖到下巴，背对着他这边，身体蜷缩着，像一只警惕又害羞的猫咪。她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属于林小伟的那张床，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枕头被子都铺得整整齐齐。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空调发出低低的送风声，以及窗外遥远而模糊的海浪声。林小伟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床边坐下，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感觉李薇那边的身体似乎又绷紧了一点。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柔软的床垫包裹住身体，却无法带来丝毫放松。他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暖色调的吸顶灯罩，脑子里乱糟糟的。鼻尖萦绕着酒店床品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李薇的、淡淡的柠檬草香气，从相隔两米多的另一张床上飘过来。
两张床之间那短短的距离，此刻仿佛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又像一片汹涌的暗流。他不敢翻身，怕弄出声响；不敢咳嗽，怕打破这脆弱的平静；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闻，敲打着耳膜，也仿佛在丈量着两人之间那无法忽视的、带着微妙电流的空气。
时间在尴尬的静默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林小伟终于鼓起勇气，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试探着开口：“薇薇……睡了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李薇同样细若蚊蚋、带着点闷闷鼻音的回答：“……还没。”
然后，又是无边无际的安静。
窗外的海浪声似乎清晰了一些，哗——哗——，有节奏地拍打着夜的边缘，也一下下，轻轻拍打着房间里两颗同样悸动不安、无处安放的年轻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