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然不同。对着麦克风，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初冬的落雪，轻柔、寂静，带着一丝沁入骨髓的凉意和悠远的回忆感：
“又是冬天了……记得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
声音透过监听耳机清晰地反馈回来，每一个字都像精心雕琢的玉，圆润而富有情感。陈姐在控制台后微微颔首，手指在推子上做着细微的调整。
一段旁白结束，无缝切换到《牵丝戏》的戏腔唱段。林小伟的嗓音陡然拔高，清越婉转，带着戏曲特有的韵味，却又融入了流行唱法的细腻：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那声音仿佛穿透时光，带着伶人的痴怨与悲凉，在小小的录音棚里回荡，听得旁边几个观摩的社员都屏住了呼吸。
一下午的时间在专注的练习和老师的指点中飞快流逝。当林小伟摘下耳机，走出录音棚时，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他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专注而有些发酸的脖颈，看了下手机，才六点。
“时间还早……”林小伟心里盘算着。最近给妹妹攒的“招财基金”（准备给招财换个大点的猫爬架）还差一点，而且眼看天气转凉，也该给妹妹添件厚点的外套了。
念头一起，他立刻回到家 打开手机上的外卖骑手app，熟练地点击了“上线接单”。深秋的夜晚，寒意渐浓，正是外卖需求的高峰期。多跑几单，就能多攒一点。
戴上头盔，裹紧外套，林小伟跨上他那辆有些旧但保养得很好的电动车，融入了城市的车流灯光之中。手机导航的提示音、商家取餐的催促、顾客地址的确认……构成了他夜晚工作的背景音。他穿梭在大街小巷，冷风刮在脸上有些刺骨，但想到目标，心里就有一股热乎劲。
送完一单大学城附近的奶茶，他瞥见手机地图上显示附近有一家口碑很好的章鱼小丸子店，正是妹妹最喜欢的那家。他看了看时间，估算着送完下一单绕过去买还来得及。于是，在结束下一单配送后，他特意绕了点路，停在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店门口。
“老板，一份招牌章鱼烧，多加木鱼花和海苔碎，谢谢。”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
“好嘞！稍等！”老板热情地应着。
热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很快出炉，装在小小的纸盒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林小伟小心地把它放进电动车前筐的保温袋里，继续他的送单之旅。
临近午夜十二点，城市渐渐安静下来。林小伟送完最后一单，手机显示收入还不错。他调转车头，朝着家的方向驶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深秋的夜风带着萧瑟，吹得路边的梧桐树叶簌簌作响。
打开家门，客厅只留了一盏小夜灯。他轻手轻脚地换鞋，刚把头盔放下，就听见妹妹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林小满揉着惺忪的睡眼，像只循着味道的小猫一样探出头，鼻翼翕动着：“唔……哥？你回来啦？好香啊……是章鱼小丸子吗？”
林小伟笑着从保温袋里拿出还温热的纸盒：“鼻子真灵！喏，给你带的夜宵。”
“哇！哥你最好了！”林小满瞬间清醒，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接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热气混合着木鱼花、海苔和酱料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捏起一个还烫嘴的丸子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唔……好吃！还是哥懂我！”
看着妹妹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林小伟一路奔波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慢点吃，别烫着。吃完早点睡。”
“嗯嗯！”林小满用力点头，抱着章鱼小丸子，像抱着什么珍宝一样，心满意足地溜回了房间。
林小伟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闪烁的灯火。一阵冷风从窗缝钻进来，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目光扫过桌上的台历，十月已近尾声。
这一年，又要过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