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被连拖带拽地拉走后，楼道里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些邻居同情又无奈的目光。林小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精疲力尽的仗。他看向妹妹，眼神里带着担忧和心疼。
“小满，没事吧？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样，疯狗乱咬人…”林小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自己心里都堵得难受，更怕妹妹承受不住。
谁知林小满只是拍了拍胸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居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没心没肺（至少看起来是）的笑容：“安啦哥！我没事！跟她生气？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她就那点招数，骂来骂去都是那些词，我都听腻了！战斗力还不如我们班董晴呢！董晴骂人那才叫花样百出，逻辑清晰，直击痛点！”
林小伟看着妹妹强装开朗的样子，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欣慰。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行，你心大，哥服了。赶紧收拾一下，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咒骂声和捶门声竟然又卷土重来！而且比刚才更加猛烈！
“咚咚咚！砰砰砰！开门！两个小畜生！给我滚出来！今天不骂死你们我跟你们姓！” 舅舅和舅妈显然没拦住，或者说，外婆彻底豁出去了，力气大得惊人。
林小伟脸色一沉，猛地拉开门。果然，外婆又站在门口，这次头发更乱，眼神更加疯狂，指着兄妹俩的鼻子，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肮脏下流：
“操你妈的穷娘养出来的贱种！狗草出来的玩意儿！有人生没人教的杂碎！克死爹妈的扫把星！怎么那天车祸死的不是你们俩？！啊？！留着你们在这世上祸害人！丢人现眼！唱歌？卖唱的就是卖屁股的！丫头片子考第一？考第一也是给人*的货！将来也就是个被男人玩烂了扔掉的烂鞋！你们俩不得好死！出门就让车撞死！吃饭就噎死！喝水就呛死！……”
这些恶毒到极点的诅咒，一句句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人心上。周围的邻居都听不下去了，纷纷皱眉后退，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舅舅和舅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脸色惨白，一人一边死死拉着外婆的胳膊。 “妈！求您了！别说了！回家吧！” “妈！太难听了！积点口德吧！”
可外婆彻底疯了，拼命挣扎，唾沫横飞，什么难听说什么，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句句不离最肮脏的字眼和最恶毒的诅咒。
劝了半天，毫无效果。外婆见骂人似乎效果“不佳”，突然招式一变，使出了传统绝技——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猛地挣脱开舅舅舅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依旧干打雷不下雨）：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女儿死了，外孙外孙女不认我，还骂我！儿子儿媳也帮着外人！我活着就是受罪啊！让我死了算了！我今天就死在他们家门口！我做鬼也不让他们安生！”
哭喊着，她猛地爬起来就往楼梯间冲，说要跳楼。舅舅舅妈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去拦腰抱住。这楼层可不低，真跳下去还得了？
外婆被拦着，跳楼不成，眼睛四处乱瞟，也不知道从哪个杂物堆里真摸出一根不知道干嘛用的旧绳子，就往楼梯扶手上面套，嚷嚷着：“不让我跳楼！我就在这上吊！我死给你们看！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邻居们这下也吓坏了，赶紧围上来劝： “老人家！使不得啊！有话好说！” “别想不开啊！为儿孙不值得！” “快下来！危险！”
外婆却把劝架的人一起骂了：“滚！都滚！你们也不是好东西！看热闹不嫌事大！假好心！让我死！我死了你们就清净了！”
她一边骂，一边真的把绳子往自己脖子上比划，动作夸张，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害怕——毕竟楼层高，绳子看起来也不结实。
舅舅看着母亲这番彻底失去理智的表演，看着周围邻居复杂的目光，看着脸色冰冷的外甥和外甥女，他最后那点耐心和期望终于被耗尽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拉拽母亲，反而后退了一步，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一字一句地问道：
“妈。您确定。您今天。非要这么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