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站起来,走近窗台。拨开灰尘,看清了玩具熊的左眼——那里嵌着一颗极小的led灯,正在规律闪烁,红光一闪一灭,频率和女儿脖颈完全一致。
他退后两步,站在床边,右手食指开始敲大腿,一下一下,节奏稳定。
他在算。
这个信号是被动接收还是主动发射?如果是陷阱,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几十年?如果是敌人布置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触发?
他看向老人。老人还在削木头,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你知道这个熊吗?”周明远指着窗台。
“捡来的。”老人头也不抬,“前年下雨,屋后沟里冲上来一堆废品,里面有它。我看还能坐住,就放那儿了。”
“什么时候开始亮的?”
“不知道。我一直没注意。”
周明远盯着那点红光。他知道这不是巧合。女儿体内的芯片和这个信号同步,说明它们属于同一个系统。而这个系统,能追踪,能控制,甚至能在她意识模糊时发出指令。
他想起黑进江涛系统时看到的信息:k-7容器状态监测报告待审。
他是容器,她是k-7。
他们都在名单上。
他走回床边,蹲下身摸女儿的脉搏。跳得很快,但稳住了些。体温还是高,不过没再上升。
“忍一会儿。”他说,“等你好点了,我们就走。”
她轻轻点头,闭上眼。
他从内袋抽出一张比价表纸条,展开铺在地上。这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线索记录,写满了数字、代号、公司名称。江氏仓储、织女账户、五百万汇款备注、记忆清洗服务……
这些都不是空话。
有人在清除痕迹,有人在重置记忆。
他母亲的名字也在其中。李婉容。死亡当天医院监控缺失四分十七秒。颅骨微穿孔。生物科技公司注销前由白砚秋控股。
这一切都连上了。
他抬头再看那个玩具熊。红光还在闪。
五十米范围内。系统不会错。
他慢慢起身,走向窗台。没有直接碰它,而是用钢笔尖轻轻撬开熊背后的一条缝隙。里面是空的,但底部有一小块电路板,焊着天线和芯片。
微型中继器。
它不储存数据,只转发信号。把某个远程指令,转接到另一个接收端。
比如,女儿体内的芯片。
他收回钢笔,转身回到床边。老人始终没抬头,手中的木头快削成了一个人形。
“谢谢您收留。”周明远说。
“不用谢。”老人放下刀,“你们待不久的。”
“您知道我们会走?”
“在这种地方活着的人,都不会停太久。”老人看着他,“你也一样。”
周明远没说话。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他不能留。一旦敌人恢复追踪,这里就会变成包围圈。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信号源,不管是谁设的,都说明这个地方已经被盯上了。
他必须搞清楚这东西是谁放的,什么时候装的,背后连着谁。
他摸了摸口袋,翻盖机毁了,u盘还在,但没法联网。他现在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
女儿忽然动了一下,嘴里冒出一句奇怪的话:“协议……还在运行……”
和井底说的一样。
他立刻低头看她。她眉头皱着,像是在做梦,但嘴唇在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执行……阶段三……唤醒指令已发送……”
他抓住她的手。
“别怕。”他说,“我在。”
她没回应,只是把脸转向墙,不再说话。
烛火晃了一下。
老人吹灭了蜡烛。
屋里黑了下来。
只有玩具熊的眼睛,还在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