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识海里那团暗红色的火，它正随着我的心跳跳动，每跳一次，就吃掉一截黑丝。
我想起老周他们苏醒时的尖叫，想起冷库冰面上的血滴，想起妹妹最后抓着我衣角的手——那么小，那么凉，指甲缝里还嵌着没吃完的糖渣。
“疼。”我在心里呐喊，把最痛苦的记忆全都翻了出来：妈妈被拖走时撞翻的油锅，爸爸扑过来时溅在我脸上的血，妹妹缩在墙角发抖的小身子……痛感像潮水一般，从脚底漫到头顶，漫过黑丝，漫过静默菌，漫过所有想抹掉我存在的东西。
井底突然有了声音。
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用骨头、用血管、用每一寸皮肤去感受——就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钟，余震顺着地脉传了过来。
是老周？
是青鳞那些被寄生的人？
还是更早之前，被无声井吞噬的残魂？
“哥……”
我猛地睁大眼睛。
那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所有的黑暗。
是白芷，我的妹妹，十二岁那年的声音，带着点奶音，又甜又脆：“哥，别闭眼。”
银色火焰“轰”地炸开。
我看见识海里的双生镜火绞在一起，像两条火龙，把黑丝撕成了碎片。
静默菌发出刺耳的尖啸，可我听不清了——我只听见白芷在笑，妈妈在喊“小丰吃饭”，爸爸在说“这秤准着呢”。
等我再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井边的草地上。
老皮正用尾巴扫我的脸，鼠毛全炸成了灰白色，见我动了，它“吱”地尖叫一声，扑上来舔我的手指，咸腥的鼠泪滴在我的手背上。
阿影蹲在旁边，手里攥着那枚铜铃，她眼眶通红，见我看她，突然别过脸去：“你把井烧了。”
我抬头看去。
原本漆黑的井口结了一层晶壳，像一块巨大的镜子，映着满天星斗。
指尖触上去，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面的东西，被封死了。
“信。”阿影把信封塞给我。
我拆开，上面“小丰”二字突然渗出血来，在纸上晕开，像一朵红梅。
老皮突然竖起耳朵，顺着野人山方向蹦跳：“青铜门！青铜门开了！”
惊云的雷光炸亮。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野人山深处，那扇青铜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一只戴着红绳的小手，正轻轻向外摸索。
风卷着松涛声刮过来，我摸了摸胸口的镜火图腾，它还在发烫。
银色火焰和暗红色的火焰在皮肤下流转，像是在说：该走了。
我蹲下来抱住惊云，它的雷毛蹭得我脸发痒。
老皮跳到我的肩头，用脑袋顶我的下巴。
阿影站在身后，短刃在月光下闪了闪，又收进刀鞘。
“走吗？”她问。
“走。”我站起来，拍掉裤腿上的草屑，“去看看，谁在敲门。”
野人山的雾弥漫过来，裹着松脂和露水的味道。
我往前迈了一步，镜火图腾在衬衫下亮起，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永远不会被抹去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