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北侯府西跨院内,之前的紧张与混乱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宁静。张桂芬力竭昏睡过去,脸色苍白,唇上却带着一丝血痕,那是她拼尽最后力气时自己咬破的。新生的婴孩被包裹在柔软的襁褓中,放在母亲身侧,小小的脸蛋还皱巴巴的,呼吸却平稳有力。
明兰正轻声嘱咐着留下来的医女和稳婆后续要注意的事项,裙摆上还沾着些许未曾留意到的血点与水渍,发髻也有些微散乱,但她浑不在意,一双眸子依旧清亮有神,指挥若定。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下人惶恐的请安声。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位身着藏青色遍地织金葫芦纹样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中带着急切的老夫人在嬷嬷的搀下快步走了进来。正是闻讯从郊外温泉别庄疾驰赶回的英国公夫人。
她一眼便看到了榻上昏睡的女儿和那小小的襁褓,脚步顿了一瞬,眼中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心疼与后怕。她几步走到床前,先是仔细看了看女儿的状况,见她虽虚弱却呼吸平稳,这才稍稍安心,随即目光便牢牢锁定了那个新生的小外孙。
英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将孩子轻轻抱入怀中。那柔软而脆弱的生命触感,让她一直紧绷的、属于国公夫人的威严外壳瞬间碎裂。想到女儿方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非有人相助,只怕……她不敢再想下去,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襁褓之上。
她抱着外孙,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虽显疲惫却依旧脊背挺直的明兰身上。
英国公夫人将孩子交还给一旁的乳母,整理了一下衣襟,在明兰略显错愕的目光中,竟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半礼”!
“顾家六丫头,”英国公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字字清晰,蕴含着千斤重量,“今日,你救我张家两条性命,保我国公府血脉延续。此恩,老身与我英国公府,记下了。”
明兰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疾步上前扶住英国公夫人的手臂:“老夫人!您这是折煞晚辈了!万万不可!桂芬姐姐与我交好,今日之事,任谁在场都不会袖手旁观,晚辈只是恰逢其会,做了该做之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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