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观察着韩络的神色,见其沉思,便进一步分析道:“譬如,若能谋得一路‘转运判官’或‘提举常平公事’之职。前者掌一路财赋监察,夫君可借此梳理地方积弊,畅通物流,充盈府库;后者掌常平仓、水利贷放,正可将在江宁验证有效的‘以工代赈’、‘平抑粮价’之策推广开来,惠及更多百姓。此乃‘实’。”
“再者,”墨兰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循循善诱,“于公而言,在地方做出显赫政绩,他日再被召入京,便是以‘能臣干吏’之身,而非空谈之士,届时无论身居何职,皆更有底气。于私而言,远离汴京是非之地,既可保全自身,不违本心,亦能让座师故旧在朝中多一份转圜之力,岂不胜过早早陷入党争泥潭?”
她没有明言的是,外放地方,韩络便是实实在在的“方面大员”,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和资源调配能力。这对于她暗中布局商业网络、渗透漕运、培养人才、乃至积蓄力量,提供了远比在京中做一个处处受掣肘的京官要广阔得多的舞台。
韩络沉默良久,书房内只闻炭火的噼啪声。他脑海中闪过京城座师信中的殷切期望,闪过同僚羡慕的目光,也闪过墨兰所描绘的朝堂纷争与地方实绩的对比。
终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看向墨兰的目光中充满了叹服与感激:“夫人……真乃我的女诸葛也!若非夫人一番剖析,我几被虚名所误,险些行差踏错!”
他握住墨兰的手,语气坚定起来:“夫人所言在理。此时入京,确非良机。与其在庙堂之上与人空论,不若在地方为百姓做几件实事。我这便修书回复座师,陈明心迹,恳请外放!”
墨兰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温婉一笑:“夫君能作此想,是百姓之福,亦是盛家之幸。”
窗外,春风终于带来了暖意,吹散了连日阴霾。韩府内的喜庆气氛依旧,但其内核,已从对京城繁华的向往,转变为对即将到来的、更具挑战也更具实权的地方任期的期待。
而墨兰知道,她的“兰台”之谋,将随着韩络的这一次关键抉择,迎来一个更为广阔的新阶段。庙堂虽高,不如深耕地方;虚名虽诱,不及实权在握。取舍之间,方见智慧。
(第44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