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弥漫着兴奋,唯有许沁在初步检测那材料的粘附性能时,微微蹙眉。一种基于对物质“生物相容性”与“体内命运”的极致敏感,让她本能地排斥这种材料。它粘附得太“强势”,降解曲线过于理想化,仿佛忽略了人体复杂创伤环境的不可预测性,以及可能引发的、远期的异物反应或纤维化风险。这种直觉,与她刚刚在战略会议上对“冲突”的预警,隐隐呼应,都关乎对“系统稳定性的暴力破坏”及其后续连锁反应的深切不安。
她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在实验计划中,额外加入了模拟极端创伤环境(如伴有感染、组织坏死)下的材料性能测试,以及长期的动物实验观察。她的提议基于最高的安全伦理标准,无可指摘。初步的极端环境测试结果便令人心惊——在模拟感染条件下,该材料的降解产物显示出意想不到的细胞毒性。项目被紧急叫停,避免了可能的应用风险。
她的加密笔记里,关于“军事”、“冲突”、“极端条件”、“系统性崩溃”的关键词开始频繁出现。她似乎无意识地将宏观的地缘政治风险与微观的生物医学安全联系在了一起,共同指向她对“失衡”与“伤害”的深层警觉。那被弱化的青莲本源,或许正是在这些涉及生存与毁灭的临界点上,才能激发出最本能的指引。
孟宴臣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涉及敏感技术评估或潜在政策风险的项目资料,在正式讨论前交由许沁先行阅览。他不再仅仅视她为副手,更像是在借助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却屡次被验证有效的“预警系统”。许沁清晰地感知到这种变化,她谨慎地处理着每一次“预习”,给出的分析依旧基于所能获取的公开信息和逻辑推导,只是那推导的起点,往往源于那声只有她能听见的、无声的惊雷。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在高层之间的凝重。许沁知道,她触碰到的领域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危险。但那份自童年起就存在的、深植于骨髓的警觉,以及三年来不动声色构筑的根基,让她有足够的定力,在这无声的惊雷中,继续前行,继续测绘那只有她能窥见的、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冰山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