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惊喜过后，沐卫国最先冷静下来。
他一把拉过儿子，压低了嗓门，神情无比严肃：“这事，还有谁知道？”
“就李大爷。”沐添丁答道，“大爷让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这就好，这就好！”沐卫国连连点头，他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的喜悦很快被浓浓的忧虑取代，“这东西太扎眼了！咱家这光景，突然拿出这么个宝贝，别人不眼红？不怀疑？”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王秀兰也反应过来，脸上的喜色褪去，换上了深深的担忧：“他爹说得对。这参……怕是不好出手。要是让公社的人晓得了，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这个年代，私下买卖贵重物品，风险极大。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从狂喜转为凝重。
那株价值千金的老山参，此刻安静地躺在炕上，不再是救命的良药，反而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看着父母愁眉不展的样子，沐添丁把心一横。
“爹，娘，你们别愁。”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在路上就盘算好的计划。
“咱们不能在镇上卖，更不能让村里人知道。”
“那去哪？”沐卫国问。
“去县城！”沐添丁的目光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我听人说过，县城里有专门收这些山货药材的地下药贩子，他们给的价钱高，而且嘴巴严，不问来路。”
“去县城？”王秀兰第一个反对，“那得几十里山路，你一个人咋去？太危险了！”
“娘，我不怕！”沐添丁挺直了胸膛，“现在天大地大，也没让弟弟妹妹饿肚子大！李大爷教了我本事，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沐卫国看着儿子，久久没有说话。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肩膀虽然还很稚嫩，却已经想要扛起这个家了。
他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你娘说得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沐卫国沉吟着，“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沐添丁立刻摇头，“爹，你走了，家里谁照顾娘和弟妹？再说，两个人目标太大，更容易引人注意。我一个人去，谁都不会怀疑一个半大娃子身上揣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沐卫国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王秀兰还是不放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娘，信我一次。”沐添丁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我保证，把钱和粮食平平安安地带回来。有了钱，咱家以后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他描绘的未来，让沐卫国和王秀兰都有些恍惚。
最终，沐卫国一咬牙，拍了板。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看着儿子，郑重其事地交代，“到了县城，多看，多听，少说话。找那种看起来不起眼的老药铺问问，别找那些光鲜的大店。价钱要是合适就出手，别太贪，安全第一！”
“我记住了，爹！”
一家人商量妥当，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
沐添丁重新找来干净的青苔和布条，将老山参再次小心翼翼地包裹好。
他掀开炕上那张破旧的炕席，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挖了个小坑，把参放进去，又仔细地铺平，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三个人才算松了口气。
夜已经深了。
沐卫国让儿子赶紧睡，明天还要赶远路。
沐添丁躺在冰凉的土炕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那株完美的老山参，一会儿是李大爷那张冷硬的脸，一会儿又是山坳里那声夺命的脆响。
今天发生的一切，比他过去十几年经历的加起来还要刺激。
他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咚。
咚咚。
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两下沉闷而清晰的敲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