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沐添丁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披着衣服赶到工地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人的海洋。
整个沐家村,甚至附近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红旗岭村民,把小小的工地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的脸上,混合着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工地的库房门口,刘红兵像一条死狗,被吊在一根临时竖起来的木杆上。他头发散乱,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还挂着血丝,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在他的脚下,放着那个装汽油的玻璃瓶,和一个被撬坏的铜锁。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王大疤瘌站在木杆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正唾沫横飞地向众人宣讲着刘红兵的“罪行”。
“……乡亲们!大家看看!就是这个叫刘红兵的狗东西!他眼红我们联合社的日子越过越好,眼红大家伙能挣钱吃肉!竟然丧心病狂,深更半夜潜入我们工地,妄图纵火,毁掉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园!”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赤裸裸的反革命破坏行为!这是跟我们所有社员,跟我们两个村几百口子人作对!”
王大疤瘌的话,极具煽动性。他巧妙地把刘红兵的个人行为,上升到了与全体村民为敌的高度。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打死他!这个挨千刀的坏种!”
“烧死他!让他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送他去公社!让他去吃枪子儿!”
愤怒的吼声,此起彼伏。几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想要往刘红兵身上扔。
刘红兵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片湿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狼群包围的羊,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陷害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为自己辩解,“是王大疤瘌!是他设圈套害我!”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群众愤怒的声浪里。
在这种群情激奋的场面下,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反革命分子”的辩解。
沐添丁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王大疤瘌,又看了一眼被吓破了胆的刘红兵,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这肯定是王大疤瘌的手笔。
够狠,够快,也够聪明。
王大疤瘌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而是选择了自己动手,并且把场面搞得这么大。
这一手“杀鸡儆猴”,玩得实在是漂亮。
他不仅抓住了刘红兵,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向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潜在的,对联合社心怀不满的人,发出了一个最严厉的警告:
这就是下场!
沐添丁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他拨开人群,缓缓地走到了木杆前。
“社长来了!”
“快,给社长让个道!”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沐添丁的出现,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等着他来做最后的裁决。
王大疤瘌看到沐添丁,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邀功的笑容:“社长,您来了!您看,这个狗东西,被我们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他赖都赖不掉!”
沐添丁点了点头,没有夸他,也没有批评他,只是平静地走到了刘红兵的面前。
刘红兵看到沐添丁,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喊道:“沐添丁!沐社长!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是王大疤瘌他……”
“闭嘴!”沐添丁冷冷地打断了他。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个汽油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他又看了看那把被撬坏的锁。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把他放下来。”
王大疤瘌一愣:“社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