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笃笃笃”，一阵急促而又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不等他回应，门就被推开了一道缝。
财务总监钱多多的脑袋如同惊恐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钱多多，一个戴着厚底啤酒瓶眼镜，发际线已经退守到马奇诺防线，永远穿着一套小一号西装，严谨到连上厕所都要用秒表计时的男人。自从鲜时光开始他那“辉煌”的亏钱……不，是“盈利”生涯后，钱多多的脸上，就长期保持着一种混合了“对老板的无限崇拜”和“对公司账户的极度惊恐”的复杂表情。
他崇拜老板那神鬼莫测、点石成金的商业天赋。
他惊恐于公司账户上，那些增长速度飞快的……盈利数字。
“老……老板……”钱多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哭腔，“您……在吗？”
“有屁就放。”鲜时光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连头都懒得回。
钱多多这才敢推开门，抱着一沓比砖头还厚的文件，以一种奔丧般的沉重步伐，一步一步挪了进来。
他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面色凝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宣布公司即将被人恶意收购。
“老板……那个……”他扶了扶眼镜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有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您……您想先听哪个？”
鲜时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说吧，反正不会比我现在更坏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这条命。”
钱多多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坏消息是……上个季度的财报出来了。《无名之辈》的后续海外版权收入远超我们的预期，再加上大楼底层那些商铺的租金……我们……我们公司的盈利，又……又一次创下了历史新高……”
鲜时光的脸上毫无波澜，宛如一尊风干的石像。他甚至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钱……赚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吧，反正又不是自己的。
“说那个更坏的。”
“是……是的……”钱多多颤巍巍地从那一沓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盖着鲜红色公章的通知函，那红章在他眼里像是一团不祥的血迹。“更坏的消息是……根据广电总局的年度规定，我们电视台本年度必须完成的‘公益任务指标’，还差最后一个。如果我们在这个月底之前，还不能推出一档符合要求的‘青少年科普教育’类节目……我们，我们就要被处以五万元的……行政罚款以及通报批评。”
办公室里，空气好似凝结了一样，毫无声响。
钱多多低着头，紧张地抠着手指，不敢看老板的脸。
他已经做好了承受老板雷霆之怒的准备。毕竟，对于他们这样一家刚刚被《新闻联播》点名表扬、被誉为“行业典范”的公司来说，因为这种基础工作没完成而被通报罚款，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对老板光辉形象的严重亵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