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灯
陈冬生搬进这条老巷时,墙角的梧桐树刚抽出新芽。巷子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肩走,青石板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青苔,风一吹就裹着墙根老槐树的香气,往人衣领里钻。
他租的是巷尾的老房子,二楼带个小阳台。第一天收拾东西到深夜,低头系鞋带时,忽然瞥见楼下路灯亮了。那是盏老式钠灯,橘黄色的光透过蒙着灰的玻璃,在青石板上投下圈模糊的光晕,像块被晒软的麦芽糖。
第二天清晨,陈冬生在楼下早餐铺买豆浆,听见老板跟人闲聊:“张老太又去擦灯啦?那灯都三十年了,早该换了。”他顺着老板的目光望去,巷口槐树下站着个老太太,穿藏青色斜襟布衫,正踮着脚用抹布擦路灯的玻璃罩,动作慢得像在数玻璃上的纹路。
往后的日子,陈冬生总在傍晚看见张老太。她拎着个褪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着抹布和小水桶,走到路灯下就停下,先摸一摸灯杆,再慢慢擦玻璃。有次他加班到深夜,骑车路过巷口,竟看见老太太还站在路灯下,借着光翻一本旧相册。
“张奶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陈冬生停下车。
老太太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等我儿子呢。他以前总说,这灯亮着,他就找得到家。”
陈冬生这才知道,张老太的儿子二十年前去外地打工,临走前跟她说,巷口的路灯是他亲手装的,只要灯亮着,他不管走多远都能找回来。后来儿子在工地出了意外,再也没回来,老太太却每天都来擦灯,一擦就是二十年。
那天之后,陈冬生每天下班都会绕到巷口,帮老太太擦灯。有时他会带些水果,听老太太讲她儿子的事——儿子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把路灯的电线弄断过;儿子第一次领工资,给她买了件藏青色的布衫,跟她现在穿的这件一模一样。
入秋的一个傍晚,台风过境,狂风把巷口的路灯吹得摇摇欲坠。陈冬生赶到时,老太太正死死抱着灯杆,布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抹布被风吹得漫天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