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般泼洒,将金陵城外这座名为“忘忧居”的竹舍温柔包裹。晚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在为这静谧的夜晚低吟浅唱。竹舍内,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上静静燃烧,跳动的火苗将曾瑢专注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也映亮了林瀚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苏月华刚为龙宸施完针,正将百花谷秘制的药膏轻轻敷在他胸口。龙宸虽然仍在昏迷,但呼吸已经平稳许多,脸上那层骇人的黑气也淡去了不少。“好生照看,”苏月华对曾瑢嘱咐道,“我去配些汤药,半个时辰后回来。”说罢便提起药箱悄然离去,竹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龙宸微弱的呼吸声。
“林大哥,你的手。”曾瑢轻声说道,目光落在林瀚那双因紧握玉盒和抵挡攻击而磨破渗血的掌心上。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雕成的小瓶,拔开塞子的瞬间,一股清冽中带着苦涩的异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是她精心提炼的“七心莲”汁液,对外伤有奇效,更能宁心安神。
林瀚默默伸出手掌。借着昏黄的灯光,能清楚看到他掌心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地方还在微微渗血。曾瑢用干净的棉布蘸取那淡绿色的汁液,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冰凉触感传来,带着丝丝刺痛,随即又被一股温和的暖意取代,那汁液仿佛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渗入皮肉,细细抚慰着每一处受损的经络。
林瀚暗自运转“苍狼血煞功”,内息自然而然地往伤处汇聚,既加速了药力吸收,也在努力驱散韩奎那一掌留下的阴寒之气。可就在他内力流转至掌心劳宫穴时,异变再生!
旁边矮几上那个看似普通的玉盒,竟又一次微微发热,盒身内壁那些极细微的、平时肉眼难辨的纹路,此刻竟隐隐发亮。而他体内的“苍狼血煞功”内息,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雀跃,与那玉盒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水乳交融般的微妙感应!
“嗡……”
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鸣从玉盒中传出。这一次,盒身内壁的暗纹不再是模糊的光晕,而是泛起了清晰、纯净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来自远古的苍茫气息,在盒身上缓缓流转,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故事。
更令人惊异的是,随着这金光亮起,对面那面素白的墙壁上,原本毫不起眼的几道陈旧刻痕,竟也跟着呼应般地亮了起来!那刻痕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可在这金光的映照下,竟隐约勾勒出一柄长剑的轮廓——剑身修长,剑格古朴,虽只是残留下的虚影,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煌煌正气透壁而出!
“天罡剑……残痕?”曾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双美眸因震惊而睁得圆圆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墙上那若隐若现的剑影,又猛地转头看向那散发着淡金光芒的玉盒,最后,目光定格在林瀚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一个尘封在百花谷古籍深处的记载,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她的脑海——
“玄元聚,天罡现。”
这短短的六个字,向来被谷中前辈们视为一则难以索解的谶语。玄元,指的是那至高无上的“九转玄元功”;天罡,自然便是天罡剑宗的象征。难道……难道这谶语并非空穴来风?林大哥所修的“苍狼血煞功”,其根基竟然与“九转玄元功”同出一源?而这玉盒中的残卷,还有林大哥的血脉,就是引动“天罡”显现的关键?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个大胆的猜想涌上心头:林瀚的身世,恐怕远不是简单的漠北遗孤那么简单,极有可能与早已式微、却仍在江湖上享有赫赫声名的天罡剑宗,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切关联!
墙上的剑影和玉盒的金光持续了约莫十次呼吸的工夫,就像之前一样,慢慢地消散了,屋内重归平静,只剩下油灯那如豆的光芒还在轻轻摇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场幻觉。
林瀚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刚才那奇异的共鸣和体内内息的欢腾,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那恢复古朴的玉盒,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思索。这种力量被引动、却又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既觉得新奇,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
“曾姑娘,方才那是……”
曾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沉声道:“林大哥,这玉盒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不简单。咱们再仔细瞧瞧。”
两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玉盒上。林瀚把它拿起来,入手温润,好像还带着一丝先前的余温。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盒身严丝合缝,除了刚才显现过的内壁暗纹,似乎再没有别的特异之处了。
“咦?”曾瑢心思细腻,指尖在盒底一处细微的凹凸处轻轻按压,又屈起手指敲了敲,声音听着似乎有些空灵。“这儿好像有夹层!”
林瀚精神一振,运起内劲到指尖,小心翼翼地在曾瑢所指的地方稍稍发力。只听“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玉盒底部竟然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的暗格!
暗格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血红、质地温润如凝脂的玉石。那玉石形状不算规整,却天然带着一股苍凉豪迈的气息,其中仿佛有血丝般的纹路在缓缓流动,凝神细看,那纹路竟隐隐构成一个仰天长啸的狼首图案!
“这是……苍狼血玉?!”曾瑢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漠北王室的传承信物!听说只有身负苍狼部最纯正王血的嫡系子孙,才能跟它产生共鸣!”
林瀚的目光一接触到这枚血玉,浑身猛地一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汹涌而来,比之前玉盒共鸣时还要强烈、还要亲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就把那枚血玉握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