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逢揉着刺痛的额角,声音疲惫而苍凉:“驱虎吞狼,亦是无奈。董卓是虎,那张角、赵弘难道就是善类?如今局势,但求能将这破屋勉强支撑下去,不致顷刻倒塌。至于日后……”
自董卓应下出征南阳之任后,这座劫后帝都,便陷入一种更加诡异而紧张的忙碌之中。
司空府签发的调令如雪片般飞出,催促着司隶各郡县,将库中存粮、武库军械,源源不断运往洛阳。
董卓的董卓大军大营,则成了吞噬物资的无底洞。
李傕、郭汜等人拿着盖有司空大印的文书,趾高气昂地穿梭于洛阳仅存的几座官仓和武库之间,将尚算完好的铠甲、强弩、箭矢乃至为数不多的战马,毫不客气地划拨到自己麾下。
“董将军为国讨贼,急需此物,尔等安敢阻拦?”郭汜一脚踹开试图清点数量的仓曹小吏,指挥兵卒将一捆捆簇新的弩箭搬上大车。
那小吏嘴角溢血,却不敢吭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已捉襟见肘的库存被迅速搬空。
征发民夫的命令更是严苛。
洛阳及周边县乡,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皆被登记在册,强征为役,负责运送粮草、修缮道路、甚至充当攻城的先锋辅兵。
稍有迟缓或怨言,士卒的马鞭和刀鞘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一时间,哀鸿遍野,民怨暗沸。
然而,在袁逢等公卿眼中,只要能尽快送走董卓这尊“瘟神”,付出些钱粮民力,皆是值得的代价。
短短十日,董卓大军所需粮草军资已筹备七七八八。
这一方面是袁逢等人竭力配合,另一方面,也是董卓及其部将手段狠辣、搜刮无度的结果。期间,自然少不了一些“小插曲”。
比如,几户靠近董卓大军大营的富户,一夜之间被“流窜的黄巾余孽”洗劫一空,男丁被杀,女眷不知所踪;又比如,某位对征发民夫过甚略有微词的朝廷中层官员,次日便被发现“醉酒失足”,溺毙于自家后院的池塘。
诸如此类,心照不宣,无人深究。
这一日,天色阴沉。洛阳南门外,十五万董卓大军已集结完毕。
黑色旌旗如林,铁甲寒光耀目,战马嘶鸣,刀枪碰撞,肃杀之气冲散了早春微弱的暖意。
军阵中央,董卓高踞于一匹雄健的河西骏马之上,身披袁逢特意从皇家武库中寻出的铠甲,外罩猩红披风,头戴狻猊盔,手持一柄夸张的长柄大刀,倒也颇有几分“车骑将军”的威仪。
他身旁,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将顶盔掼甲,杀气腾腾。
以袁逢为首,洛阳城内残存的文武官员几乎倾巢而出,在城外设下香案酒坛,为董卓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