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关切远胜于对自身伤势的担忧,那份在地底生死关头骤然明晰、无法掩饰的情感,在回归平静的旅途后,反而变得更加深沉而克制,只化作无声的、长久的陪伴,如同守护着稀世珍宝。
是夜,车队在一处临河的驿站歇脚。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远处运河上几点零星的渔火,在漆黑的夜幕下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如同大地不肯安眠的、充满忧思的眼睛,固执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裴昭雪披衣起身,独自站在驿站的二楼回廊上,凭栏远眺那点点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星火。
夜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鱼腥味吹拂着她的发丝与衣袂,带来一丝浸入骨髓的凉意。
她心中并无破案后的轻松与喜悦,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隐忧与更深的疲惫。
洛清河案看似了结了,但“玄鹤卫”未灭,其根基未损,新的、透着宗教诡异色彩的“梵音案”又起,这运河的别离,仿佛只是一个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令人不安的间歇,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未知的黑暗中酝酿,等待着她的踏入。
裴昭明的房间也亮着昏黄的烛火,他对着跳动的火焰,再次展开那张临摹的符号图,眉头深锁,仿佛要将那纸页看穿。
白砚舟则在房中静静盘坐调息,感受着内息在受损经脉中缓慢而艰难地运行,脑海中却不期然反复浮现出裴昭雪在地底时那坚毅却又在瞬间流露出脆弱与担忧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夜色深沉如墨,渔火明灭不定,固执地映照着几个各怀沉重心事、难以真正入眠的灵魂。
运河那低沉而持续的波涛声隐隐传来,像是在无声地低语,诉说着过往的冤屈与血腥,又像是在发出严厉的警示,预示着前路的艰险与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