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志继续写道,笔速渐快,带着一种急于倾诉的迫切:“周文渊等人恼羞成怒,又恐家父真将此事捅破,牵连自身,遂生毒计。他们暗中收购大量劣质药材,趁夜强行运入杜家仓库,伪造账册凭证,制造杜家囤积居奇、以次充好的假象。旋即,指使御史,以‘丧尽天良,于国难之际以假药害民,其心可诛’之罪名,上本弹劾。”
他的笔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墨点溅落在纸上,如同斑斑血泪,晕染了字迹。
“官兵如狼似虎,查抄杜府,‘人赃并获’。家父百口莫辩,与家母一同被打入暗无天日的天牢。不出三日,便传出二人‘畏罪自尽’于狱中的消息。杜家百年基业,先祖心血,顷刻崩塌,家产尽数抄没充公,仆从散尽,树倒猢狲散。”
写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笔尖悬在半空,墨汁将滴未滴。
他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地、毫无畏惧地看向裴昭明,里面是刻骨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看啊,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朝廷法度?这就是你们标榜的朗朗乾坤?
裴昭明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无法反驳。
卷宗中那轻描淡写的“病死在狱中”,背后竟是如此肮脏的、赤裸裸的灭口!
他仿佛能看到那对坚守道义的夫妇,在绝望和冤屈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场景。
杜承志低下头,再次运笔,这一次,笔锋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几乎要破纸而出的戾气:
“这,尚非终结。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