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年用假药害死万余灾民,用阴谋屠我杜家满门,可曾讲过半分律法?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天良与怜悯?我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中细细品味当年灾民与我父母所承受的绝望,让他们肮脏的灵魂在极致的痛苦中战栗、忏悔!这,便是我杜承志,舍弃一切,苟活二十多年,唯一能做的、也必须做到底的事!”
写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他死死地、毫不退缩地盯着裴昭明,用眼神传递着无声却尖锐无比的诘问:
若易地而处,你裴昭明当如何?若你的至亲骨肉被如此残害,冤屈石沉大海,仇人却高踞庙堂,风光无限,你还能如此刻这般,站在这里,道貌岸然、不痛不痒地对我大谈律法公义吗?!
裴昭明被他那疯狂而绝望、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神逼视,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一震,一时竟哑口无言。
他无法轻易回答那个残酷的假设。杜承志的逻辑是偏激的、是扭曲的,但偏偏深深植根于这血淋淋、不容辩驳的现实淤泥之中,让他那句“国法审判”在此时此地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找回自己的立场和声音:“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也无权私自决定他人生死!律法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避免这种冤冤相报的循环!更何况,昭雪和砚舟与此事何干?他们何其无辜!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杜承志的目光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波动,仿佛冰层下曾有暗流涌动,但迅速被更厚的冰层覆盖、冻结。
他写道,笔迹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冷酷:“裴昭雪……她聪慧过人,却也步步紧逼,是她自己执意要撞入这必死之局,坏了我的大事。至于白砚舟……”
他顿了一下,墨点微滞,“……他自愿为她承毒,心甘情愿,是谓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彻底的冷漠与疏离,“我的复仇之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容任何阻挡。任何试图阻拦者,无论缘由,皆可视同我的仇雠,皆可……毁灭。”
他彻底关闭了与外界的沟通之门,将自己牢牢禁锢在复仇已然完成的、自我构建的偏执世界里,拒绝任何形式的质疑、怜悯与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