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到极点的气息,竹叶在他脚下发出碎裂的声响:“交予你们?且不说你们这几条过江龙能否撼动他背后那扎根多年的地头蛇,就算能,那漫长的审理、那可能的变数、那官官相护的可能、那证据被湮灭的风险……我等不了!这武夷山的山水茶灵,也等不了!每多耽搁一日,就有更多的古茶树被无情砍伐,更多的茶农在绝望中哭泣,更多的‘肥遗草’毒汁流入市场,毒害更多无辜的饮者!”
“我已无路可走!”
岩叟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声音嘶哑撕裂,带着血泪交迸的痛楚,“十年隐忍,十年追查,我试过所有温和的、循规蹈矩的办法,结果呢?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破坏!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贪婪与掠夺!这世间,已无公道可言!既然天道不彰,官道不通,黑白颠倒,那我便以我之法,行我之道!这‘审判’,由我来执行!这‘公道’,由我亲手来讨还!纵使身堕无间,亦在所不惜!”
他的眼神彻底变得空洞而决绝,仿佛已将自己所有的情感与希望燃烧殆尽,只剩下最后一点复仇的、与敌偕亡的火焰在瞳孔深处跳跃:“三日之后,忘归崖上,要么他死,以血洗罪;要么……我与他,同归于尽,用我们的血,来警醒世人,来洗刷这武夷山的污浊!裴大人,不必再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请回吧。”
说完,他不再给裴昭雪任何开口的机会,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愈发浓重、几乎化不开的竹林暮色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根被他捏出指印的翠竹,在风中微微颤动着。
裴昭雪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与一丝悲悯。
岩叟的心,已被仇恨与绝望彻底冰封,任何情理与法理的光芒,都已无法穿透那厚厚的坚冰。
他已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通往毁灭的绝路,并且,义无反顾,拒绝了一切救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