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晚宴后的第三天上午，训练中心教官会议室。
陆晓龙坐在会议桌首端，听着各部门的周报。左肩的伤还在恢复期，但已经可以正常活动，只是不能负重。会议室里坐着陈锋、苏慧、马尧、赵志刚，以及几位主要教官。
“安保升级已经完成。”赵志刚汇报，“‘龙影’增加了八名队员，现在总共二十八人负责训练中心安保。监控盲区全部消除，门禁系统重新授权，应急预案演练计划本周五进行。”
陆晓龙点头：“学员反应如何？”
“适应良好。”苏慧翻看着报告，“大部分学员对安保升级表示理解，只有少数人觉得过于严格。周雨薇私下问过我，安保升级是否与最近的调查有关。”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标准程序，大型训练基地都需要高等级安保。”苏慧顿了顿，“但她很敏锐，显然不完全相信。”
陈锋接话：“国安那边对新科生物的深入调查有了进展。李国强在新科生物担任独立董事期间，除了正常董事津贴，还通过一个离岸公司收到了额外报酬，总计一百二十万美元。资金来源与北极星有间接关联。”
“间接？”
“经过四层洗钱，最终追溯到加勒比地区的一家空壳公司。”陈锋调出资金流向图，“但技术分析显示，这笔钱最初来自瑞士的一个匿名账户，开户信息无法追踪。”
陆晓龙看着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李国强现在什么情况？”
“国安已经约谈过他，他声称那是咨询费，与新科生物的业务无关。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暂时只能监控，不能采取强制措施。”
会议室门被轻轻敲响。一名‘龙影’队员探头进来：“陆主任，有人找您。在会客室。”
“谁？”
“周文渊司长。”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陆晓龙站起身：“会议继续，陈锋主持。我去看看。”
会客室在一楼，简洁的布置，几盆绿植，两张沙发。周文渊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深灰色行政夹克，手里端着茶杯，看着窗外的训练场。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陆主任，打扰了。”周文渊放下茶杯，表情平静。
“周司长，欢迎。”陆晓龙在他对面坐下，“是来看雨薇的吗？她正在上课。”
“不，我是来找你的。”周文渊直截了当，“关于你和我女儿的事。”
陆晓龙神色不变：“周司长请讲。”
周文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过来：“这是你的档案——当然，是公开部分。陆晓龙，三十八岁，原‘龙牙’特种部队，现特别行动队负责人兼‘龙牙’训练中心主任。服役期间参与十七次高危任务，负伤六次，最重的一次是左肩贯穿伤，至今未完全恢复。”
他顿了顿，继续：“三个月前在澳门指挥行动，阻止了一起生物恐怖袭击。一个月前在庆功宴上中毒，体内被植入微型药物泵。目前仍在康复期，医生评估可能留下永久性神经损伤。”
陆晓龙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你很优秀，陆主任。”周文渊合上文件夹，“作为一名军人，一名特工，我敬佩你。但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希望你接近我女儿。”
“周司长，我与雨薇是正常的教官与学员关系。”陆晓龙平静回应。
“是吗？”周文渊身体前倾，目光锐利，“晚宴那天晚上，花园里。我看到了她看你的眼神。我也看到你看她的眼神——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我是过来人，懂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陆晓龙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看着周文渊。
“雨薇是我唯一的女儿。”周文渊的声音低沉下来，“她母亲身体不好，生她时差点没挺过来。所以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我们尽最大努力保护她，给她最好的教育，希望她平安幸福。”
“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周文渊摇头，“如果你理解，就应该知道，你的世界对她来说太危险了。你已经中过一次毒，差点没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能保证每次都能活下来吗？如果你出了事，雨薇怎么办？”
陆晓龙沉默片刻：“雨薇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权。”
“正因为她是成年人，才更容易做出冲动的选择。”周文渊说，“她这个年纪，容易把崇拜和感激当成爱情。你是她的教官，是训练中心的主任，在她眼中是英雄般的存在。这种感情，有多少是真实的？”
“这是我和雨薇之间的事。”
“现在也是我的事。”周文渊语气加重，“陆主任，我今天来不是以工信部司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我请求你，离我女儿远一点。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应该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对她最好。”
会客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传来训练场的口号声，整齐而有力。
“周司长。”陆晓龙缓缓开口，“如果雨薇现在站在这里，听到您这番话，您觉得她会怎么想？”
“她会生气，会不理解，甚至会恨我。”周文渊坦然承认，“但我是她父亲，我的责任是保护她，哪怕被她误解。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明白我的苦心。”
陆晓龙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训练场上那些年轻的身影：“我在特种部队带过很多兵，有些比雨薇还年轻。每次任务前，我都会告诉他们，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但我也告诉他们，有些事值得冒险，有些原则值得坚守。”
他转身面对周文渊：“雨薇在训练中心四个月，从一个普通学员成长为重点培养对象。她观察力敏锐，逻辑思维强，意志坚定。她不是需要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她有能力和潜力成为真正的专业人士。”
“然后呢？像你一样，随时面临生命危险？”周文渊也站起来，“陆主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和她真的在一起，你能给她什么？一个担惊受怕的生活？一个可能随时成为寡妇的未来？”
这句话很直接，甚至有些残酷。但陆晓龙的表情依然平静：“我能给她的，是一个尊重她选择的人，一个支持她追求的人，一个在她需要时会站在她身边的人。至于未来……”他顿了顿，“没有人能保证未来。您就能保证她按照您安排的路走，就一定会幸福吗？”
周文渊盯着陆晓龙，两人之间有种无声的较量。良久，周文渊先移开目光，叹了口气：“我今天来，本来准备了更多话，甚至准备了……一些交换条件。但现在看来，那些都没用。”
“交换条件？”
“如果你离开训练中心，或者调去其他岗位，我可以动用一些人脉，为你争取更好的职位。”周文渊坦白道，“甚至如果你想转业到地方，我也可以安排。但现在看来，你不是那种能被收买的人。”
“您错了。”陆晓龙说，“不是不能被收买，是有些东西比职位和待遇更重要。”
周文渊重新坐下，显得疲惫了许多：“陆主任，我直说吧。我反对你和雨薇在一起，不只是因为你的职业危险。还有一些……更复杂的原因。”
陆晓龙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关于调查？关于新科生物？关于李国强？”
周文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知道多少？”
“知道李国强和新科生物有关，知道他在晚宴上试探我，还知道他和您弟弟周建业关系密切。”陆晓龙坐回对面，“周司长，如果您知道什么，应该说出来。这不仅关系到调查，也可能关系到您家人的安全。”
周文渊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茶杯边缘。最终，他抬起头：“我不能说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雨薇身边有危险，这个危险不仅来自外部，也可能来自……家族内部。”
“周建业？”
“我不确定。”周文渊的声音很低，“但我弟弟最近压力很大，华能集团有几个项目出了问题，牵扯到一些敏感领域。他找过我几次，希望我能帮忙，但我拒绝了。我们兄弟为此吵过几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