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中午十二点四十分,训练中心停车场。
陆晓龙刚结束上午的战术分析课,准备去食堂用餐,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
“陆主任,我是周文渊。”电话那头的声音平稳而官方,“现在方便说话吗?”
陆晓龙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窗:“周司长请讲。”
“你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有没有安排?”
“两点半有个教官会议。”
“推迟到三点半。”周文渊的语气不容商量,“两点整,我在开发区北区梧桐路手里的文件,仿佛陆晓龙不存在。这是某种施压的技巧,陆晓龙很清楚,他只是安静地等待。
墙上的钟指向两点零五分时,周文渊终于合上文件夹,抬起头。
“陆主任,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谈一笔交易。”
“周司长在电话里提过了。”陆晓龙说,“但我不太明白,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谈。”
周文渊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个更薄的文件夹,推到陆晓龙面前:“先看看这个。”
陆晓龙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打印出来的文件。第一份是新科生物科技公司的股权结构图,重点标注了几个股东的名字和持股比例。第二份是华能集团近两年的项目列表,其中三个新能源项目被红框圈出。第三份……
陆晓龙的眼神微凝。第三份是一份药品流通记录,显示某种编号为“cx-7”的药剂在半年内经三次转手,最终流入一家注册在香港的贸易公司。而这份记录的最后一行,有一个潦草的签名缩写:l.g.q。
李国强。
“这些材料,”陆晓龙抬头,“周司长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周文渊喝了口咖啡,“重要的是,这些材料对你正在进行的调查有用,对吗?”
陆晓龙没有否认。cx-7药剂正是他之前在庆功宴上被植入的神经毒素同类,国安部门追踪了三个月,始终没能查清完整的流通链条。
“周司长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这就是我要谈的交易。”周文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用这些情报,换你一件事。”
“什么事?”
“彻底断绝和雨薇的私人联系。”周文渊一字一句地说,“不只是保持距离,而是明确的、彻底的断绝。你要让她死心。”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窗外的街道上驶过一辆货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又远去。
“周司长,”陆晓龙缓缓开口,“我上次已经明确说过,我不会用感情做交易。而且雨薇是成年人,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交往对象。”
“这不是选择的问题。”周文渊的声音冷了下来,“陆晓龙,你以为你拒绝的是我个人的请求吗?你拒绝的是一份能救你命的情报。”
他从文件夹底下抽出一张照片,推到陆晓龙面前。
照片是在某个地下停车场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侧脸轮廓与陆晓龙有七八分相似,正弯腰进入一辆黑色轿车。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是五天前的晚上十点十七分,地点是城南某商业区。
“这个人不是你。”周文渊说,“但有人希望别人认为这是你。照片昨天出现在某个私人圈子的聊天群里,配文是‘陆主任深夜密会神秘人’。”
陆晓龙盯着照片。拍摄角度很巧妙,既能看到“他”的侧脸,又能看到那辆车的车牌——正是训练中心的公务用车之一。
“伪造照片,很低级的手段。”他说。
“但有用。”周文渊收回照片,“如果这张照片配上其他‘证据’,比如通话记录、转账记录,再加上一些‘证人’证言,足够制造一场针对你的调查。陆主任,你在体制内工作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有些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相信什么。”
陆晓龙沉默地看着周文渊。这位工信部司长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决绝。
“所以您的交易是,”陆晓龙说,“我用和雨薇断绝关系,换取您手中的情报,以及……避免被卷入这种构陷?”
“不仅如此。”周文渊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安排你三个月后参加中央党校的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六个月的学习结束后,你会有新的岗位,可能是某个省的安全部门副职,也可能是部委的司局级岗位。远离一线,但前途更好。”
陆晓龙笑了,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周司长考虑得很周到。”
“我是在给你选择。”周文渊说,“一条路是继续你现在的生活:危险、不确定、随时可能被暗算,还要把我女儿拖进这个漩涡。另一条路是接受我的提议:得到关键情报帮助你的调查,获得更安全的职业发展,同时让雨薇彻底死心,回归她原本的人生轨道。”
“听起来我占了很大便宜。”陆晓龙说。
“你确实占了便宜。”周文渊直视他,“因为这些情报本来不应该给你。那个党校培训班的名额,本来也不该给你。但我愿意用这些,换我女儿的未来。”
陆晓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视线转向窗外。街道对面的旧书店橱窗里摆着几本泛黄的书,玻璃上贴着“出租”的告示。
“周司长,”他转回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问。”
“第一,您为什么这么急于让雨薇离开我?仅仅因为我的工作危险?”
“这是主要原因。”周文渊说,“但不是唯一原因。”
“第二,您手中的这些情报,”陆晓龙指了指文件夹,“涉及新科生物和华能集团,也涉及李国强。您弟弟周建业是华能集团高管,李国强是您弟弟的朋友。您给我这些,不怕影响到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