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往前走,不时指认植物:“这是见血封喉,剧毒,但处理好了能入药。那是沉香树,以前满山都是,现在少了。”
爬到半山腰,阿勇带他拐进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路。走了十来分钟,水声渐大,转过一片岩壁,一个小瀑布出现在眼前。水从十几米高处落下,在下方冲出一个清澈的水潭。
“喝口水,这儿的山泉水甜。”阿勇直接用手捧水喝,“我小时候常在这儿玩。现在知道的人多了,我就不怎么带客人来了。今天看你不是那种瞎嚷嚷的游客,带你来瞧瞧。”
陆晓龙也喝了一口,水质清冽,带着淡淡的甜味。
“一个人出来玩,是散心吧?”阿勇在潭边的石头上坐下,掏出烟袋。
“算是。”
“我接待过不少一个人来的。”阿勇点上烟,“有工作的,有感情的,有家里事的。山啊海啊,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让人喘口气,想一想。”
他吐出一口烟:“我儿子以前在广州打工,去年回来了。说外面钱多,但心里空。现在在镇上开修理店,挣得不多,但踏实。”
陆晓龙看着瀑布冲击水潭溅起的水雾,没说话。
“人这一辈子,就像这山里的路。”阿勇磕磕烟袋,“有时候看着没路了,扒开草走几步,路又出来了。有时候看着是大道,走着走着断了。关键是你心里得知道方向。”
下山时已是下午。在岔路口,阿勇停下脚步:“从这儿下去就是公路,有车回市区。我就回村里了。”
他伸出手:“以后再来爬山,找我。山里还有更深处,没游客去过。”
最后一天:晨跑与离开
清晨六点,陆晓龙沿着海岸线晨跑。沙滩上已经有人了,跑步的,练瑜伽的,还有拾贝壳的老人。
跑过一片礁石区时,他看见潜水教练小林蹲在礁石上,手里拿着个小桶。
“早啊!”小林抬头看到他,“来赶海?”
“晨跑。你在做什么?”
“捡螺。”小林举起小桶,“退潮时礁石缝里会有,捡回去煮汤。要不要试试?”
陆晓龙脱了鞋袜,赤脚踩进海水。水温微凉,脚下的礁石长满湿滑的海藻。
“这种叫鸡眼螺,这种叫苦螺。”小林指着礁石缝,“轻轻一撬就下来。小心别割手,礁石上有牡蛎壳,锋利得很。”
捡了半小时,小桶里有了小半桶。小林直起身:“够了,够煮一锅了。走,去我家,请你吃早饭。”
小林家在海边村里,是个干净的小院。他母亲正在晒鱼干,见儿子带客人回来,笑着用海南话打招呼。
“我妈说让你坐,她去煮螺汤。”小林搬出两个小凳子,“我爸出海了,中午才回。”
螺汤很快煮好,奶白色的汤里飘着葱花和香菜。小林还蒸了条小鱼,炒了盘地瓜叶。
“都是自家的。”小林盛汤,“鱼是我爸打的,菜是我妈种的。城里吃不到这么鲜的。”
陆晓龙喝了一口汤,鲜甜。
“你今天走?”小林问。
“下午的飞机。”
“下次来还找我潜水。”小林说,“冬天水更清,还能看鱼群。”
饭后陆晓龙帮忙收拾。小林送他到村口:“一路平安。要是哪天不想在城里待了,来三亚,这儿缺潜水教练,我教你怎么考牌。”
回酒店的路上,陆晓龙走得很慢。五天,不长。他潜了水,爬了山,认识了海鲜摊主、潜水教练、雨林向导。吃了新鲜的海鲜,喝了山泉水,看了海龟和瀑布。
没有训练科目,没有考核标准,没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只是走路、吃饭、睡觉、看风景。
下午退房时,前台女孩微笑问:“陆先生这几天玩得还开心吗?”
“挺开心。”
“欢迎下次再来。”女孩递过一张卡片,“这是我们的会员卡,下次订房有折扣。”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司机问:“来旅游啊?都去哪儿玩了?”
“亚龙湾,六罗山,潜了水。”
“哟,会玩啊。”司机从后视镜看他,“我拉过好多客人,就在酒店躺着,或者光去免税店。其实三亚有意思的地方多,得会找。”
飞机起飞时,陆晓龙透过舷窗看下面渐小的海岛。碧海,沙滩,椰林,雨林,那些短暂相遇的人,都留在了身后。
六个月特训恢复了体能,五天旅行找回了平静。身体和心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要去哪,要做什么,他还没完全想清楚。但至少知道,就像阿勇说的——心里得知道方向。
飞机穿过云层,三亚消失在视野中。陆晓龙闭上眼睛,开始想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