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赶紧脱下自己的羊绒外套,把糖糖裹了个严实,外套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糖糖的哭声稍微小了点。她抬起头,刚好对上林薇薇的眼睛,就见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快得像流星,一闪就没了,随即又换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糖糖,你没事吧?”
“够了。”厉景深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把苏暖往身后拉了拉,眼神锐利地看向厉母,“妈,您要验dna,我跟糖糖验。现在就可以去医院,但是别再吓她。”
厉母猛地一拍桌子,红木桌面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桌上的银质烛台都震得晃了晃。“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找个孩子来骗我!今天这血,必须抽!现在就抽!”
老陈端着托盘往前挪了两步,针头的寒光离糖糖越来越近。孩子的哭声突然变了调,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猫,听得苏暖心都揪紧了。她死死抱着糖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墙角的餐边柜,退无可退了。
“谁敢动她一下试试。”苏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要抽血,先从我身上抽!”
三、餐垫下的杀机
老陈端着托盘僵在原地,看看厉母,又看看苏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宴会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糖糖压抑的哭声和墙上座钟的滴答声,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就在这时,糖糖突然停止了哭泣。她从苏暖的怀里抬起头,小脸哭得通红,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厉母,小手从苏暖的臂弯里伸出来,指着餐桌的另一端,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要吃那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餐桌尽头的甜点架上,摆着块杏仁蛋糕。米白色的奶油上撒着层碎杏仁,边缘还裱着圈精致的花纹,是糖糖前几天在医院的绘本上见过的,当时她还指着图片跟苏暖说:“这个蛋糕像小太阳。”
苏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上周给厉家厨房打电话时,特意跟厨师长反复强调,糖糖对所有坚果都严重过敏,尤其是杏仁,哪怕只是舔一口,都可能有危险。
“糖糖,那个不能吃。”苏暖伸手想去捂住孩子的嘴,可已经晚了,糖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死死盯着那块蛋糕。
“孩子想吃,就给她尝尝嘛。”林薇薇的声音像羽毛似的飘过来,她快步走到甜点架旁,拿起银质餐叉,叉起一小块蛋糕,笑眯眯地走过来,“一点点没事的,你看这蛋糕多漂亮,糖糖肯定喜欢。”
“放下!”苏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和愤怒,“她对杏仁过敏!很严重的过敏!会死的!”
厉母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大惊小怪什么?我们厉家的孩子,哪那么娇气。吃一点点杏仁怎么了?我小时候还天天吃呢。”
“妈!”厉景深的声音里带着急意,“糖糖真的过敏,医生说过的!”
“医生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找来的医生,故意骗我的。”厉母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糖糖突然从苏暖的怀里滑了下去。她的动作很快,像只灵活的小泥鳅,苏暖根本没反应过来,孩子已经光着脚跑到了自己的儿童椅旁。那是一把特制的高脚椅,椅面上铺着块印着小熊图案的餐垫,淡蓝色的底色,边缘还绣着圈白色的蕾丝花边,看起来可爱又无害。
糖糖踩着椅子的脚踏爬上去,小手拿起面前的果汁杯,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眼睛却偷偷瞟着桌沿——刚才林薇薇叉蛋糕时,不小心把一小块掉在了那里。趁所有人都在争执,孩子飞快地伸出小手,抓起那块杏仁蛋糕,塞进了嘴里。
“糖糖!”苏暖尖叫着冲过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她喘不过气。
可还是晚了。就在她快要跑到椅子边时,林薇薇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红酒杯像是没拿稳,直直地朝糖糖泼了过去。紫红色的酒液像条小蛇,“嗖”地窜过桌面,溅在糖糖胸前的餐垫上,瞬间晕开一大片深色的印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薇薇慌忙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蹲下身去擦餐垫上的酒渍,“都怪我,手太滑了……”
她的纸巾擦过餐垫时,苏暖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些白色的粉末从餐垫的蕾丝花边里飘了出来,像细小的雪花。那颜色,那质地,跟她上周在医院药房看到的杏仁粉一模一样!
苏暖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她终于明白了——林薇薇根本不是要泼糖糖酒,她是想毁掉证据!
糖糖被泼了酒,却异常安静。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林薇薇在擦餐垫。刚才塞进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去,小腮帮子鼓鼓的,像含着颗小石子。突然,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紧接着,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像煮熟的虾子。
“糖糖?”苏暖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伸手去抱孩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孩子没有回答。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像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艰难的嘶鸣。她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惊恐的水雾,小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堵着,让她喘不上气。
“过敏了!她过敏了!”苏暖的声音凄厉得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她死死抱着糖糖,指尖触到孩子滚烫的皮肤,心都碎了。“景深!快!药!我们带的过敏药!”
厉景深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西装口袋,指尖因为慌乱而发颤。“在、在我车里!我去拿!”他转身就往外冲,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厉母僵在原地,脸上的怒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她看着糖糖越来越红的小脸,还有那急促到几乎要停止的呼吸,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薇薇的脸色白得像纸,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苏暖怀里的孩子。“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苏暖根本没心思理她,她把糖糖平放下来,解开孩子脖子上的蕾丝衣领,试图让她呼吸顺畅些。可糖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小嘴唇开始发紫,整个人像条离了水的鱼,在她怀里徒劳地挣扎着。
“糖糖,别怕,妈妈在……爸爸马上就拿药来了……”苏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孩子滚烫的脸上,“坚持住,我的乖宝宝,坚持住……”
老陈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急救包,他跑得太急,伞都掉在了地上,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往下淌。“苏小姐!我这里有备用的抗过敏针!上次您叮嘱过,我让厨房备着的!”
苏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手接过急救包。她拆开包装,拿出针管和药剂,尽管指尖抖得厉害,可动作却异常坚定。她知道,现在每一秒都关乎糖糖的性命。
针头扎进孩子胳膊的瞬间,糖糖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小眉头紧紧皱着,却再没力气挣扎。苏暖推完药剂,死死盯着孩子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几分钟后,厉景深拿着药跑了进来,看到已经打过针的糖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孩子冰凉的小手,声音哽咽:“糖糖……爸爸在……”
又过了一会儿,糖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虽然依旧虚弱,却总算脱离了危险。她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小手无力地抓住苏暖的衣角,小声哼唧了一句:“暖暖阿姨……冷……”
苏暖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厉母和林薇薇,眼神冷得像冰。“现在,你们还要验吗?”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验她是不是厉家的孩子,验她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厉母看着苏暖怀里虚弱的孩子,又看看地上脸色惨白的厉景深,最终垂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老陈,把东西撤了吧。”
林薇薇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攥着旗袍的衣角,指节泛白。她知道,这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终究是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而那藏在餐垫下的杀机,终究没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