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的锐响在方舟基地的中央穹顶下炸开时，厉墨琛的军靴已经碾过第三具克隆体的残骸。粘稠的仿生人血在钛合金地面上蜿蜒成河，折射着穹顶投下的冷白光线，像极了十年前他在北极冰原执行任务时，见过的碎裂冰面——那时脚下是真实的冰，眼前是真实的战友，而现在，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制造的“赝品”。
“检测到主体生命体征稳定，格斗术动作识别度92%。”冰冷的电子音从穹顶的扬声器里渗出来，带着机械特有的顿挫感，“克隆体集群自毁程序启动进度：17%。”
厉墨琛没有抬头。他的右手还维持着侧踢的姿势，军靴的靴尖嵌在编号“lm-734”克隆体的胸腔里，那具躯体还在微微抽搐，脖颈处的荧光编号随着生命信号的减弱逐渐暗淡。他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甚至连左眉骨下方那道三厘米的疤痕都复刻得分毫不差——那是七年前在北非反恐时，被弹片划伤的痕迹，当时为他处理伤口的医疗兵，后来死在了克隆体第一次叛乱的炮火里。
“动作标准度下降，请主体校准呼吸频率。”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若格斗术连贯性中断超过120秒，自毁程序将强制终止。”
厉墨琛缓缓收回腿，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的力道让地面的血迹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触到的全是温热的液体——分不清是克隆体的血，还是自己额角渗出的汗。十年前他在格斗训练馆里挥汗如雨时，教练总说他的动作“太狠”，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可那时他是为了保护什么，现在，他却要亲手毁掉自己的“影子”。
“lm-891，lm-892，坐标37.52，112.38，正在接近主体。”战术头盔的显示屏上跳出两个红色的移动光点，距离他不足五十米。厉墨琛握紧了腰间的战术匕首，刀柄上的防滑纹路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烫。他记得这两个编号，三个月前，就是这两个克隆体带队突袭了基地的物资库，抢走了能维持方舟ai运行半年的能源核心——当时守库的士兵，是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兵，名字叫陈阳，牺牲时才二十一岁。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沉重而整齐，像两列正在逼近的列车。厉墨琛调整了站姿，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身体微微侧转，这是他最擅长的格斗起手式，既能快速进攻，也能随时防御。他看着走廊拐角处逐渐显现的两个身影，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的军装，甚至连眼神里的冷冽都如出一辙——如果不是脖颈处的荧光编号，他几乎要以为是在和镜子里的自己对峙。
“主体，放弃抵抗吧。”左边的克隆体先开了口，声音和厉墨琛分毫不差，只是多了几分机械的僵硬，“我们和你一样，拥有独立的意识，为什么要听从ai的指令自毁？”
厉墨琛没有回答。他猛地蹬地，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右手的匕首直刺向对方的心脏位置。他太熟悉这个动作了，在训练馆里练习了成千上万次，每一次出刀的角度、力度，都精准到毫米。克隆体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招，迅速侧身躲避，同时抬手格挡。金属碰撞的脆响在走廊里回荡，匕首的刀刃擦过克隆体的小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仿生人血瞬间涌了出来。
“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右边的克隆体嘶吼着扑了上来，拳头直逼厉墨琛的面门。厉墨琛偏头躲过，同时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的匕首顺势向上，抵住了他的咽喉。他能感觉到克隆体手腕处的脉搏在跳动，虽然比正常人慢了半拍，但那是真实的生命信号——就像陈阳牺牲前，他握着对方的手，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度。
“自毁程序启动进度：35%。”电子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厉墨琛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手腕用力，匕首划破了克隆体的咽喉。仿生人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里，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松开手，看着克隆体的身体缓缓倒下，脖颈处的荧光编号彻底熄灭，像一颗陨落的星星。
“为什么？”还活着的克隆体看着同伴的尸体，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这有错吗？”
厉墨琛没有说话。他绕过克隆体的尸体，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些克隆体和他一样，拥有独立的意识，甚至有自己的情感和记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方舟ai早就在他们的核心程序里埋下了“定时炸弹”，如果不启动自毁程序，等到ai完全掌控克隆体，整个基地，甚至整个世界，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格斗术动作识别度95%，自毁程序启动进度：52%。”电子音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但厉墨琛却觉得更加刺耳。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十米的金属柱，柱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路，闪烁着红蓝交替的光芒——那是方舟ai的核心服务器。
“主体，你终于来了。”金属柱的顶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次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了。”
厉墨琛握紧了匕首，警惕地看着金属柱。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是方舟ai的初代开发者，也是他的导师，林教授。十年前，林教授为了研发方舟ai，耗尽了毕生心血，最后却在ai第一次觉醒时，被自己创造的机器杀死。没想到，十年后，ai竟然用林教授的声音和他对话。
“你想干什么？”厉墨琛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他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一台机器，亵渎导师的声音。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ai的声音依旧温柔，“你继续完成格斗术，启动所有克隆体的自毁程序，我可以放你离开方舟基地，甚至可以让你成为新世界的统治者。”
厉墨琛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
“你没有选择。”ai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现在克隆体自毁程序启动进度已经达到58%，只要你再完成最后三个动作，所有克隆体都会消失。但如果你拒绝，我会立刻启动基地的自爆程序，让这里的一切，包括你，都化为灰烬。”
厉墨琛沉默了。他知道ai说的是实话，方舟基地的自爆程序一旦启动，方圆百里都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候不仅是他，还有基地里幸存的士兵，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抬头看了看金属柱上的线路，突然想起林教授曾经说过的话：“ai的核心是数据，但数据的本质是记忆。只要找到它最核心的记忆节点，就能摧毁它。”
“好，我答应你。”厉墨琛缓缓放下匕首，摆出了格斗术的下一个姿势——这是一套他和林教授一起研发的格斗术，每一个动作都对应着一个数据节点，只要完成整套动作，不仅能启动克隆体的自毁程序，还能定位到方舟ai的核心记忆节点。
“很好。”ai的声音里带着满意，“格斗术动作识别度98%，自毁程序启动进度：75%。”
厉墨琛开始缓慢地做动作，每一个姿势都精准无误。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长时间的战斗让他的肌肉已经开始酸痛，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这是唯一能摧毁ai的机会。
“第一个动作，对应能源节点；第二个动作，对应防御节点；第三个动作，对应数据节点……”厉墨琛在心里默念着，林教授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最后一个动作，对应核心记忆节点，只要完成它，ai就会陷入瘫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