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会议室里，空气像被冻住了一样沉重。长条会议桌的一端，放着那个装有sugar-0胚胎的玻璃容器，淡粉色液体里的小生命安静悬浮，旁边的监测仪屏幕上，心跳曲线仍在规律跳动，却像一根无形的弦，绷紧了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厉琛坐在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会议桌的边缘，目光落在对面的妇科主任身上。“李主任，有没有可能用人工子宫培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设备，不计成本。”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推到他面前：“厉总，这是我们团队连夜做的评估。sugar-0胚胎已经发育到囊胚阶段，对环境的敏感度极高，目前全球的人工子宫技术还无法模拟人体的激素环境和营养供给，强行培育的成功率不足1%，而且很可能导致胚胎发育畸形。”
苏晚坐在厉琛身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看着报告上“必须植入人体子宫”的结论，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谁来当这个孕育者？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妈搀扶着厉母走了进来。厉母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却比之前在法庭上精神了许多。她刚结束第一阶段的强制治疗，得知胚胎的情况后，坚持要过来。
“我来。”厉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我的子宫，给这个孩子赎罪。”
所有人都愣住了。厉琛猛地站起来，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身体……”
“我知道。”厉母打断他，走到会议桌前，目光落在玻璃容器上，眼神里满是愧疚，“这个孩子和糖糖一样，都是因为我的自私才来到这个世界。当年我把糖糖当成工具，现在，我想用剩下的日子，给另一个‘工具’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苏晚看着厉母，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厉母的身体不好，之前因为脑部遗传病和精神问题折腾了很久，现在又要孕育一个基因编辑胚胎，风险可想而知。“妈，孕育胚胎对身体的要求很高，你的身体可能……”
“我已经咨询过医生了。”厉母从口袋里拿出一份体检报告，放在桌上，“治疗期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只要做好术前调理，我有60%的概率能顺利怀孕，把孩子生下来。”
李主任拿起报告，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厉夫人，你的基础身体状况确实比预期好，但孕育基因编辑胚胎本身就有很多未知风险，而且你的年龄较大，孕期并发症的概率会比普通孕妇高很多……”
“我不怕。”厉母打断李主任，眼神坚定，“当年我为了自己活命，不惜伤害两个孩子，现在这点风险，和他们承受的痛苦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厉琛看着母亲憔悴却坚定的脸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他知道母亲的愧疚，也理解她想赎罪的心情，可他怎么能让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去孕育一个未知的胚胎？
“不行。”厉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的身体不能再冒险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厉母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冒这个风险？苏晚要照顾三个孩子，糖糖和小暖还小，其他人……谁会愿意孕育一个基因编辑胚胎？厉琛，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做一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
苏晚看着厉母通红的眼睛，心里软了下来。她拉了拉厉琛的衣角，轻声说：“厉琛，要不……让医生再做一次详细检查，看看妈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承受？如果真的可以，或许这对妈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厉琛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苏晚说得对，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是厉母唯一的心愿。
接下来的一周，厉母接受了全面的术前检查。每天早上，她都会去胚胎培养室，隔着玻璃看一会儿sugar-0，像一个普通的母亲，期待着孩子的到来。糖糖也会跟着她一起去，有时候会给胚胎画一幅画，贴在玻璃上，奶声奶气地说：“小弟弟或小妹妹，你要乖乖长大哦，奶奶会保护你的。”
术前检查的结果出来那天，厉母早早地就等在医生办公室。李主任拿着报告，脸色凝重，欲言又止。厉母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李主任，是不是我的身体不行？”
李主任叹了口气，将报告递给她：“厉夫人，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激素水平和子宫环境都符合孕育要求，但是……我们在你的子宫里发现了一个肿瘤，虽然目前看起来是良性的，但如果要怀孕，孕期激素水平变化可能会导致肿瘤恶化，甚至有癌变的风险。”
“肿瘤？”厉母的手猛地一抖，报告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捡起报告，手指颤抖着划过“子宫良性肿瘤”几个字，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赎罪，却没想到，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那……那怎么办？”厉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切除肿瘤，还能怀孕吗？”
“切除肿瘤需要手术，手术可能会损伤子宫内膜，导致不孕。”李主任的声音很轻，“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你的身体也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到时候胚胎可能已经无法移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