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刺得赵盼盼眼睛生疼。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浑身的伤痕被安全带勒得隐隐作痛,可心里却涌动着劫后余生的滚烫暖意——她终于离开了那片吞噬人性的深山,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回到了爸妈身边。
赵母坐在后排,一直紧紧握着林薇的手。林薇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如纸,双手下意识地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那座囚禁了她八个月的山村,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噩梦刻下的最耻辱的烙印。
“薇薇,到了城里就安心了。”赵母的声音温柔又心疼,“先去医院做个检查,你这身子遭了太多罪,得好好调理。至于孩子,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我们都听你的。”
林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却因为一次好心帮陌生人指路,被人贩子迷晕拐卖。八个月里,她从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麻木绝望,再到发现怀孕后的万念俱灰,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对家人的思念和逃离的执念。可现在真的逃出来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肚子里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车子停在市中心医院门口,赵父早已联系好了医生。刚下车,林薇就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赵母连忙扶住她,眼眶泛红:“孩子,慢点,别急。”
赵盼盼被赵父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腿还没完全恢复,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她顾不上自己,一直回头看着林薇:“姐姐,你还好吗?再坚持一下,到了医院就好了。”
林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一系列检查下来,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林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遭受殴打,身体极度虚弱,胎儿虽然暂时稳定,但存在发育迟缓的风险。更严重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长期的心理疏导。
“医生,这孩子……能打掉吗?”林薇坐在病床上,声音颤抖着问。
医生叹了口气:“姑娘,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流产手术有一定的风险,可能会影响你以后的生育,甚至危及生命。而且胎儿已经快四个月了,月份越大,风险越高。”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她既不想留下这个孽种,又害怕手术会让自己再也无法成为母亲。巨大的矛盾和痛苦,让她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赵盼盼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林薇痛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她想起了自己在山里遭受的折磨,想起了张大爷那张狰狞的脸,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姐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陪着你。”
赵母轻轻拍着林薇的背,安慰道:“孩子,别逼自己。先把身体养好,慢慢想。就算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们也会帮你一起抚养。”
林薇摇了摇头,哭声越来越大。她怎么可能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被侮辱、被囚禁的证据,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只要看到这个孩子,她就会想起那个魔鬼般的男人,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她的家人打来的。自从被拐卖后,她的手机就被没收了,直到逃出来,赵父才帮她补办了手机卡。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林薇再也忍不住,对着电话那头哭喊道:“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传来林母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在哪里?妈妈这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没多久,林薇的父母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看到女儿瘦骨嶙峋、满身伤痕的样子,林母当场就晕了过去。林父也红着眼眶,紧紧握着林薇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林薇和家人团聚的场景,赵盼盼的心里也充满了感慨。她转头看向窗外,心里默念着:刘玉霞,我回来了。你欠我的,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赵盼盼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身体渐渐恢复。这一个月里,她每天都在打听刘玉霞的消息。赵父通过各种关系,终于查到了刘玉霞的下落。原来,刘玉霞卖掉赵盼盼后,拿着那三万块钱在城里挥霍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很快就把钱输光了。现在的她,欠了一屁股赌债,躲在一个廉价的出租屋里,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赵盼盼的眼神变得冰冷刺骨。她想起了刘玉霞当初的甜言蜜语,想起了她把自己卖给张大爷时的冷漠,想起了自己在山里遭受的非人折磨,心里的仇恨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爸妈,我想去见见刘玉霞。”赵盼盼坐在病床上,语气平静地说。
赵父和赵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女儿眼神里的决绝。赵父叹了口气:“盼盼,你想怎么样?爸妈都支持你。但你要注意安全,别冲动。”
“我不会冲动的。”赵盼盼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我还活着。我想让她知道,她当初对我做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
几天后,赵盼盼出院了。在赵父的陪同下,她来到了刘玉霞租住的出租屋。
那是一个破旧的城中村,环境脏乱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出租屋在一栋阴暗潮湿的小楼里,楼道里堆满了垃圾,狭窄又陡峭的楼梯让人望而生畏。
赵父敲响了房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一条缝。刘玉霞探出脑袋,脸上布满了憔悴和惊恐。当她看到赵盼盼时,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见了鬼一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山里吗?”刘玉霞的声音颤抖着,身体不停地往后退。
赵盼盼一步步走进房间,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空酒瓶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就是为了找你。”
“盼盼,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刘玉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赵盼盼的腿,痛哭流涕,“我当时是鬼迷心窍,我欠了赌债,走投无路才会那样做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赵盼盼用力甩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仇恨。“原谅你?你把我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让我遭受了那么多折磨,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我在山里被他拳打脚踢,被他打断了腿,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却拿着卖我的钱去赌博,去挥霍!你配让我原谅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刘玉霞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我愿意赔偿你!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求你别报警,别送我去坐牢!”
“赔偿?”赵盼盼冷笑一声,“你能赔偿我所受的痛苦吗?你能赔偿我失去的自由和尊严吗?你能让我身上的伤痕消失吗?”
刘玉霞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不停地磕头,哭着哀求。
赵父站在一旁,脸色阴沉。他早就已经报警了,警察现在应该就在楼下。
“刘玉霞,你不仅拐卖我,还涉嫌诈骗。”赵盼盼的声音冰冷,“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你欠我的,欠法律的,都必须还!”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几名警察走了进来。“刘玉霞,我们接到报警,你涉嫌拐卖妇女、诈骗,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刘玉霞看到警察,吓得浑身发抖,瘫倒在地上。“不!我不要坐牢!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
警察上前,拿出手铐,铐住了刘玉霞。“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吧。”
刘玉霞被警察带走了,她的哭喊声和哀求声渐渐远去。
赵盼盼站在原地,看着刘玉霞消失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不是喜悦的眼泪,而是悲伤的眼泪。她曾经视若亲姐妹的闺蜜,最终却变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
“盼盼,都结束了。”赵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回家吧。”
赵盼盼点了点头,跟着赵父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出租屋。
回到家,赵盼盼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心里百感交集。家还是原来的家,可她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赵盼盼了。山里的那段经历,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每天都会做噩梦,梦见张大爷拿着木棍打她,梦见自己被关在阴暗的土坯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当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浑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睡。
赵母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着急。她带着赵盼盼去看了心理医生,可效果并不明显。心理医生说,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恢复需要时间,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关爱,更需要患者自己慢慢走出阴影。
这天,赵盼盼正在家里看电视,突然接到了林薇的电话。
“盼盼,我……我决定了,我要打掉这个孩子。”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决绝。
赵盼盼愣了一下:“姐姐,你想好了吗?医生说手术有风险。”
“我想好了。”林薇的声音坚定了一些,“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他会毁了我的一生。就算有风险,我也愿意试一试。”
“那你什么时候做手术?我陪你去。”赵盼盼说。
“明天。”林薇说,“我爸妈也同意了,他们会陪着我。”
“好,明天我一定去。”赵盼盼说。
挂了电话,赵盼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既佩服林薇的勇气,又担心她的身体。
第二天,赵盼盼早早地就来到了医院。林薇已经做好了手术前的准备,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她的父母坐在旁边,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担忧。
“姐姐,你别怕,手术会很顺利的。”赵盼盼坐在林薇身边,握着她的手说。
林薇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怕。等手术结束了,我想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一定会的。”赵盼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