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苏清雪强行压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痛苦地闭上眼，指尖死死抠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痕。
不行。不能直接警告。那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赵天雄提前发动更阴险的攻击。
怎么办？
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拥有庞大的商业帝国，掌握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资源，此刻却连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显得如此束手束脚。前世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深渊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锋利的指甲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
不能直接警告，那就用他能接受的方式提醒。必须让他对“星辉”产生足够的警惕，但又不能暴露消息来源是自己。
苏清雪的目光重新投向幽蓝的终端屏幕。她调出了“星辉科技”公开的所有资料，专利文件、宣传数据、核心团队背景……目光如手术刀般，一遍遍扫描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赵天雄做事狠辣，但并非全无破绽，尤其是在技术造假上，为了追求速度和迷惑性，往往会在一些细节上留下不易察觉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外华灯初上，城市璀璨的灯火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在冰冷的地板上拉长了她孤寂的身影。密室里只有终端机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星辉科技”对外宣传资料中一份不起眼的、关于其核心技术“原子级梯度掺杂工艺”的示意图附件上。附件是以扫描件形式展示的一份早期实验记录草稿，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签名。那签名潦草，但苏清雪前世在调查赵天雄相关产业时，曾在一个被废弃的实验室角落里，见过一份有类似签名的设备申购单——那签名属于一个早已因学术不端被大学开除、销声匿迹的材料学研究员！此人最擅长炮制“漂亮”的实验数据！
一个极其隐晦的破绽！足以在专业人士眼中引起警惕，却又不足以成为公开指控的证据。而且这份附件出现在公开宣传资料里，更像是“星辉”团队在整理材料时无意混入的“历史文件”，来源完全说得通。
就是它！
苏清雪眼中寒光一闪，迅速操作终端。她没有直接复制这份附件，而是截取了签名区域一个极其模糊、需要技术手段才能勉强辨认的局部图像。然后，她将这张图片嵌入了另一份完全无关的、关于某个海外新兴材料实验室动态的行业简报pdf文档中，位置放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页脚注释里。
做完这一切，她调出另一个经过多重跳转和加密的匿名通讯频道。这个频道连接着一个信誉卓着、以提供客观第三方行业情报着称的咨询机构。她以匿名客户的身份，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费用，要求将这份“无意中获取、觉得可能有些意思”的行业简报，通过该机构最隐秘、最难以追查的推送渠道，发送给“默然资本”的核心情报分析负责人——林薇。
信息发出。屏幕上只剩下冰冷的“发送成功”提示。
苏清雪靠在椅背上，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密室的冰冷空气包裹着她，那压抑在心口的灼痛感并未减轻分毫。这微弱的示警，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能否在陈默那里激起一丝警惕的涟漪？她毫无把握。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密室。书架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个充满冰冷数据和绝望挣扎的空间。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空旷得令人心慌。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喧嚣繁华，却与她无关。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孤寂感汹涌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她慢慢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冰冷的玻璃映出她苍白而脆弱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冰冷的窗面，仿佛想触摸外面那个她拼命想守护的人所在的方向。
视线渐渐模糊。那个蜷缩在冰冷角落、抱着陈默旧外套无声痛哭到几近失声的夜晚，那些笨拙烧焦的鱼、被原封不动退回的外卖、还有他撞见自己崩溃时那瞬间错愕又迅速恢复疏离的眼神……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过。
委屈吗？当然委屈。后悔吗？痛彻心扉的后悔。为什么前世要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关心和不安都深埋心底？为什么……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脆弱是奢侈的，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赵天雄的毒牙已经亮出，家族的豺狼在暗中窥伺，而陈默……他正独自走向一个巨大的陷阱。
她不能倒下。即使他恨她，推开她，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为他扫清前路的荆棘，哪怕粉身碎骨。
苏清雪缓缓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湿痕。再抬眼时，那双曾盈满泪水的眼眸，已重新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寒冰，深不见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走回办公桌，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
“孙伯，备车。去‘创星谷’。”
她需要亲眼确认一些事情。即使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