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四周是巨大的、空旷的回响。他身上那套笔挺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高级警监礼服,此刻像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戏装,松松垮垮,充满了讽刺。
别墅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冲撞的声音,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回音,在这座被搬空的宫殿里反复回荡。
忙音。
电话听筒里那“嘟嘟”的、毫无感情的忙音,像一把电钻,持续不断地钻着他的耳膜,钻着他的神经。
他,王建国,云州市公安系统说一不二的王,这座城市名义上的“守护神”,此刻却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连最基本的求助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想不通。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天塌下来,110这条线也绝不可能占线。这是他亲手打造的生命线,是他引以为傲的“云州速度”的象征。可现在,这条线对他关闭了。
一种比财富被洗劫一空更深邃的恐惧,从脊椎骨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这已经超出了常理,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这不是一桩普通的盗窃案。
没有哪个窃贼会把受害人的内裤都偷走。
没有哪个犯罪团伙能让他连一个报警电话都打不通。
这更像是一场……审判。
一场针对他,却又无形无影的审判。
王建国浑身一颤,脑海里猛地闪过白天表彰大会上,赵卫东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以及那个叫苏正的年轻人,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他当时解读为“鼓励”的笑意。
一股寒意,比这空旷别墅里的穿堂风,更加刺骨。
……
与此同时,城西区。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振华,正哼着小曲,驾驶着他那辆新提的黑色辉腾,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这辆车外表低调,内里奢华,和他为人的准则一样。
晚宴上王建国有多风光,他心里就有多火热。王局高升在即,那空出来的局长宝座,除了他李振华,还有谁更有资格?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城南分局那个不听话的刺头给调到山里去喂蚊子。
车子转进一个僻静的辅路,这是回他别墅的近路。路灯有些昏暗,但李振华毫不在意。这里是他的地盘,全云州治安最好的模范区。
就在这时,前方路中间,一个垃圾桶倒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李振华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
路边阴影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两个人。他们穿着环卫工人的橙色马甲,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妈的,没长眼啊!”李振华摇下车窗,探出头准备开骂。
其中一个“环卫工”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地说:“领导,不好意思,这就给您挪开。”
李振华“哼”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等着他们挪开垃圾桶。
然而,那个“环卫工”走到车窗边,并没有去挪垃圾桶,而是突然一伸手,快如闪电,直接从车窗里伸进来,一把扼住了李振华的喉咙。
李振华瞬间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另一人则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声音变得又冷又硬:“下车!”
李振华吓得魂飞魄散,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能乖乖地举起双手,哆哆嗦嗦地推开车门。
两人将他从车里拽出来,按在车头盖上。
“领导,别紧张。”扼住他喉咙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咱们云州治安这么好,我们也就求个财,不害命。”
这话听在李振华耳朵里,比直接捅他一刀还难受。
“手表,手机,钱包,都拿出来。”持刀那人言简意赅。
李振华不敢不从,颤抖着手摘下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钱包,一股脑地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东西,掂了掂,似乎不太满意。他用刀尖拍了拍李振华的脸:“领导,听说你这车不错,借我们开两天?”
李振华心在滴血,但小命要紧,只能点头如捣蒜:“开,随便开!两位大哥,车里还有两条好烟,一箱好酒,都孝敬您二位!”
“行,挺上道。”那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对了,领导,我们这算抢劫吧?够不够立案标准啊?”
李振华一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另一个“环卫工”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接口:“是啊,领导,你可得去报案啊!咱们云州的破案率不是百分之九十八吗?我们哥俩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有幸成为那光荣的百分之二。”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他们抢走了李振华身上所有的财物,开着他的辉腾扬长而去,只留下他在深夜的冷风中,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却身无分文,瑟瑟发抖。
他想报警,可手机被抢了。他想拦车,可这条近路,半天也见不到一辆车经过。
他,堂堂市公安局副局长,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洗劫一空,成了名副其实的“安全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