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感觉到苏沐清冰冷的视线也扫了过来，眉头似乎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一位离得近的长老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急忙颤声道：“林小凡？是哪个？上前回话！快！”
林小凡心里骂遍了柳如丝的祖宗十八代，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在无数道目光的炙烤下，手脚发软、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小步快走到队伍最前方，再次扑通一声跪倒，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玉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弟……弟子林小凡，叩……叩见至尊，叩见各位长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难以形容的、仿佛能洞穿时空、看透灵魂本源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就这一瞬！
林小凡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前世到今生所有的秘密都被看了个通透！那是一种完全无法抗拒、无法隐瞒的可怕感觉，差点让他心神失守，直接瘫软在地现出原形！
“抬起头来。”一个平和、温润，却蕴含着无上威严、听不出丝毫喜怒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直接在每个人心灵深处响起。
林小凡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但目光依旧不敢直视，只能谦卑地落在前方那一片月白色的、纤尘不染的袍角上，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此物，”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开口，指的是玉璧上那一片狰狞的污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你可能处理？”
林小凡心脏猛地一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cpu差点干烧了！
他能说不能吗？说了估计立刻就会被当成平息至尊怒火的替罪羊，下场比王霸天惨一万倍！只能说能！
拼命！给老子拼命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苏沐清地狱特训时的那种极致专注力发挥出来，眼睛死死盯住那片诡异的污渍，鼻子微微抽动（感谢兽园粪山和丹殿毒垢提升了他的毒抗耐受度），试图从视觉和气味上分辨其成分。
暗红褐色……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那些氧化严重的铁锈，但又更深沉，带着一种干涸血液的质感……
墨绿色……类似铜绿，但更邪异，仿佛活物……
漆黑黏腻……妥妥的高分子聚合油污感，还是陈年老油泥！
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尖锐的矿物腥气？这似乎是多种金属氧化物、陈年有机油污、再加上某种特殊的、蕴含灵力的矿物粉尘，在特定环境下混合反应后形成的特殊变异垢体！《万物杂论》里好像有类似记载！
“回……回至尊，”林小凡声音干涩得厉害，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镇定一点，尽管手心里全是冷汗，“弟子……或可一试，但需一些……寻常材料。”
“准。”那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兴致。
林小凡立刻报出一连串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简单、最常见的东西：“酸果液（要最酸的那种）、灵碱草粉末、还有……还有少许面粉，再要一壶清水，一个干净的木桶和一把软毛刷。”
他报出的材料简单廉价到令人发指，甚至有点儿戏！酸果？灵碱草？面粉？这是要在至尊面前现场和面做点心吗？
几位长老和身后的弟子们脸上顿时露出狐疑、失望甚至讥讽的神色。这杂役是吓疯了吧？
但至尊发话了，没人敢质疑。东西很快被侍从取来，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物品。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林小凡压力山大，感觉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再次深呼吸，默念苏沐清的“专注”口诀，强行进入状态。
他将酸果液挤出，与灵碱草粉末、少量面粉在木桶中混合，再加入清水，快速搅拌成一种稀薄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点寒碜的白色糊状物。
然后，在所有人疑惑、质疑、看笑话的目光中，他拿起软毛刷，蘸满那白色糊状物，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涂抹在玉璧的污渍上。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精神力高度集中，引导着那丝微弱的灵力，确保糊状物能均匀覆盖渗透每一个角落，却又不会过度刺激本就脆弱的玉璧本体。这一刻，苏沐清的地狱特训效果显现无疑！
那白色糊状物一接触到狰狞的污渍，立刻发生了奇妙的反应！
滋滋的轻微声响中，污渍表面冒起极其细小的气泡，那暗红褐色和墨绿色的部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淡化！而面粉起到了关键的吸附和包裹作用，将溶解出来的污垢成分牢牢锁住，防止其四处流淌或二次污染！
林小凡屏住呼吸，小心地控制着涂抹的厚度和反应时间。他心里清楚：酸果液里的果酸负责分解金属氧化物，灵碱草中和酸性并软化有机油污，面粉吸附包裹……这是一个极其粗糙简陋、却针对性极强的“仙侠版多功能化学清洁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场面静得可怕，只剩下林小凡细微的呼吸声和刷子涂抹的轻微沙沙声。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玉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当林小凡感觉反应差不多了，用一块干净的、蘸了清水的极品软布，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那已经变得五颜六色、肮脏不堪的糊状物时——
奇迹发生了！
玉璧表面那令一众长老束手无策的诡异污渍，竟然真的随之而去！露出了底下光洁温润、宛如新生的玉质本体！虽然内部的灵光尚未立刻完全恢复，但至少表面已经洁净无瑕！
嗡……
古阵核心玉璧仿佛舒了一口气般，轻轻一震，内部氤氲的流光重新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流转起来！平台上的那些古老符文，也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依次亮起了淡淡的、却坚定不移的微光！
阵法，恢复了正常运转！
成了！居然真的成了！
林小凡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看似儿戏、简陋不堪、却又效果惊人、堪比神迹的“土法”给彻底镇住了！
谁能想到，让一众金丹、元婴长老都束手无策、险些酿成大祸的难题，竟然真的被一个扫地杂役，用酸果、碱草和面粉给解决了？！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下一刻，那平和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趣味：
“虽非正道，却内含巧思，善用万物，有趣。”
至尊的金口玉言，如同最终的裁定，为这场意外风波画上了句号！
林小凡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轰然落回肚子里，巨大的庆幸和虚脱感袭来，差点喜极而泣，赶紧再次深深叩首：“弟子惶恐！谢至尊夸赞！”
宗门高层们也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看向林小凡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感激，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羞愧。
然而，没等他们这口气完全松完，至尊似乎心情确实颇佳，又补充了一个字：
“赏。”
一位随行的侍从立刻上前，将几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林小凡面前。
那不是想象中的光芒万丈的功法玉简，也不是灵气逼人的极品丹药，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而是：一小袋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干瘪的种子；几块颜色暗淡灰扑扑、形状也不规则的矿石；还有一本薄薄的、封面残破不堪、页面泛黄卷边的旧书，封面上用古朴的篆体写着《万物杂论》四个字。
就这？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着疑惑和不解。这赏赐……未免也太……朴实无华了吧？跟这杂役立的功劳似乎完全不匹配啊？至尊这是……随手打发了？
只有林小凡，在看到那几样东西的瞬间，心脏却不争气地再次疯狂跳动起来！激动得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那本《万物杂论》！光是瞥见那几个字和熟悉的破损样式，他就知道这绝非普通货色！很可能是更高级的、更完整的版本！
那些种子和矿石，他用眼角余光都能感觉到怀里的那块“废铁”传来了极其轻微却清晰的震动和渴望！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精准地戳中了他的需求！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赏赐！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再次毕恭毕敬地叩首，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哽咽：“谢至尊赏赐！”
至尊不再多言，在那月白袍角的引领下，继续向前巡查，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危机终于解除，巡查队伍缓缓远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这事，还没完。
林小凡这个名字，算是以一种谁也意想不到的方式，彻底在至尊那里挂上号了。
是福是祸，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瘫坐在原地，看着眼前那几样“寒酸”的赏赐，却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终于……又薅到一波大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