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
“听说那里有热水……”
“热水?这鬼天气?”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盘龙镇,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小小避难所,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更多人的视野。
而温泉蒸腾出的,不只是热气,还有……欲望,好奇,以及,希望。
清晨第一缕光还没完全撕开天幕,盘龙镇中心的温泉门口,队伍已经甩出去几十米。
白花花的热气从澡堂子屋顶的烟囱里一股股地往外冒,在冷得扎手的空气里拧成一道歪歪扭扭的白柱子,老远都能瞧见。
队伍里,说话声、踩脚取暖声、还有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混成一片。
“张老栓,你也来啦?”
“能不来么!我家婆娘昨天泡了一回,回去跟我念叨了一宿,说骨头缝里都舒坦了,非催着我也来试试……这10个贡献点,花得肉疼,又花得值!”
“谁说不是呢!这热气一熏,好像把魂儿从冰窟窿里捞出来,放温水里涮了涮……”
排在队伍前头的,是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太,拄着根磨得溜光的木棍。
轮到她了,刘富贵从桌子后头站起来,笑得眼角褶子都堆在一起
“李阿婆,您慢点,卡给我。”
老太太颤巍巍递过一张灰扑扑的硬卡片,刘富贵往一个怪模怪样的木盒子上一贴“滴”一声轻响。“扣10点,您还剩25点。左边女浴,慢走啊。”
老太太接过卡,攥得紧紧的,一步步往那扇冒着热气的大门挪。
门帘一掀,热浪扑面,她眼眶子“唰”一下就红了。
旁边负责维持秩序的秦焱看见了,赶紧朝边上陆曼使了个眼色。
陆曼手脚麻利地过去搀住老太太胳膊
“阿婆,我扶您,地上滑。”
老太太进了更衣室,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木柜子,光可鉴人的水泥地,还有墙上贴的简单图画指示,人都有些呆。
她走到淋浴的隔间,犹豫了半天,才伸手去拧那亮晶晶的龙头。
“哗——”
温热的水流劈头盖脸浇下来,不烫,正正好,一下子就把身上那层黏了不知多久的寒气给冲开了。
老太太愣愣地站着,任由热水顺着满脸的沟壑往下淌,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半晌,一声压抑了太久、带着锈味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
“热水……真是热水啊……老头子……你要是还在……”
隔壁隔间,一个年轻女人正小心翼翼地给怀里的小闺女擦身子。
小丫头瘦得肋骨一根根分明,但被热水一激,咯咯地笑起来,小手扑腾着水花
“妈妈!水是暖的!好舒服呀!”
女人低着头,使劲“嗯”了一声,肩膀却微微发起抖来。
男浴那边又是另一番光景。王猛带着一队巡逻的弟兄泡在大池子里,一个个舒服得直哼哼。
“猛哥,这滋味……绝了!比我上次摸到的那瓶过期白酒还带劲!”
“废话!宁小姐弄出来的东西能差?哎,那边那个,说你呢!别在池子里撒尿啊!老子看得真真的!”
“哪能啊猛哥!这神仙地方,我供着还来不及呢!”
池子另一角,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安静地泡着,闭着眼,脸上是种恍恍惚惚的神情。
“老马,还记得不?以前厂子澡堂子,二十块钱一位,泡一下午……”
“记得……咋不记得……那时候还嫌水不够热,肥皂沫子多……”
两人都不说话了,池面上白蒙蒙的热气升起来,把他们半张脸都遮模糊了。
镇子围墙外头,荒野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一支七个人的小队正缩着脖子往这边走。
打头的男人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皮袄子,脸上横着一道疤,从左眉梢一直拉到右下巴,看着挺吓人。
他抬头,眯着眼看向镇子里头那股醒目的白烟柱子。
“疤哥,就是这儿了?盘龙镇?”
旁边一个绑着头巾的年轻女人问,声音有些发飘,“真……真有热水澡洗?”
“柱子都杵在那儿了,还假得了?”疤脸男人嗓子沙沙的
“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这种有本事烧热水的地方,规矩肯定多,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