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的右脚刚碾过松针,鞋底便触到异物。他未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反应——侧身急退三步,同时暴喝:“卧倒!”
话音未落,脚下铁丝崩紧,钩状机关猛然牵动两侧枯藤。灌木丛中轰然炸开数十道黑影,箭矢如蝗,火铳齐鸣。第一轮射击直扑前排,两名士卒来不及举盾,胸前铠甲被铅弹贯穿,仰面栽倒。另一人滚地避过要害,肩头仍溅出鲜血。
“列盾!贴树!”张定远怒吼,抽出腰间长剑劈断一根射来的羽箭,顺势将一名倒地的弓手拽至身旁巨树后。树干噼啪作响,箭镞钉入木中半寸,火星四溅。
倭寇从高坡、坑穴、树冠各处现身,人数至少三十,呈半月形压上。左侧崖壁有三人持长刀跃下,右侧密林深处又冲出一队,封死了来路。火铳声再度响起,戚家军仅有的两杆火器仓促还击,击倒一人,但对方立刻以烟雾弹遮蔽视线,灰白浓烟迅速弥漫林间。
“刘虎!左翼!”张定远抹去溅在脸上的泥屑,声音沉如铁锤。
“明白!”刘虎应声而动,带着两人疾奔左侧缺口。他们刚翻过一道矮岩,倭寇已从斜坡俯冲而下。短兵相接,刀光闪动。刘虎格开一记劈砍,反手刺中敌腹,可身后另一人已举石欲砸。他猛蹬地面,侧身闪避,石块擦臂而过,皮甲撕裂,血痕立现。
张定远目视战局,迅速清点剩余战力:十人小队折损两人,一人重伤伏地,四人轻伤但仍能作战。己方火药仅剩三发,弓矢消耗过半。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再战必溃。
他咬牙下令:“稳守节点,不准冒进!等我号令再动。”
话音刚落,头顶古树枝叶微颤。一名倭寇蜷伏其间,弯弓搭箭,箭尖直指张定远后心。弦响刹那,刘虎正从左翼回撤,眼角余光扫见树影晃动,不及呼喊,整个人腾空跃起,撞向张定远。
“砰!”
利矢贯肉之声沉闷刺耳。刘虎重重摔在地上,左肩血流如注,那支箭穿透锁骨下方,尾羽仍在微微震颤。
张定远翻身扶住他,手指按上伤口,温热血流瞬间漫过掌心。刘虎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却仍挤出一声:“……没事……你……快……”
“闭嘴。”张定远低声道,抬手示意两名士卒:“拖他到后面去,靠树藏好。”
两人上前架起刘虎,刚行数步,其中一人被飞石击中额角,惨叫倒地。另一人咬牙拖行,终于将刘虎安置在粗壮榕树之后。刘虎双目失焦,呼吸急促,左手死死攥着自己肩头,试图压住血口。
张定远抽出火铳,检查药池。火绒干燥,引信完好。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跃出掩体,单膝跪地,枪口对准古树高处。
“砰!”
枪声炸裂林间,树冠剧烈摇晃。那名射手胸口绽出血花,手中长弓脱手,身体缓缓滑落,挂在横枝上晃荡。
倭寇攻势稍滞。几人抬头望向尸体,神色惊疑。片刻后,一名头裹红巾的倭寇头目挥刀怒吼,第二波进攻再次压上。
张定远退回掩体时,右手已被火铳后坐力震得发麻。他甩了甩手腕,环顾四周:一名士卒阵亡,刘虎重伤昏迷,其余五人皆带伤,弹药将尽。倭寇不断缩小包围圈,距离最近的一拨已逼近二十步内,刀锋在斑驳树影下泛着冷光。
他蹲下身,从阵亡者腰间取下最后两包火药,倒入自己火铳。又抽出长剑,用布条缠紧剑柄——方才搏杀时掌心血渍渗入木纹,此刻握之打滑。
“准备突围。”他低声对身边三人说,“听我命令,统一行动。”
“往哪走?”一人喘息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