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新兵手抖得厉害,火铳差点掉在地上。张定远走过去,蹲下身,帮他重新绑好皮带。
“我第一次上阵,手抖得比你还厉害。”他说,“那一次,我被砍了一刀,从肩膀划到肋骨。血流得太多,差点站不住。但我没退。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退,后面的人就会跟着乱。”
那新兵抬起头,看着他。
“现在你也一样。你不是一个人在站岗,你是整条防线的眼睛。”
新兵咬了咬牙,把火铳握紧了。
张定远站起来,走向指挥位。他取出令旗,握在手里。旗面被雨水打湿,沉甸甸的。
他再次爬上岩顶。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味。东方开始泛白,海水的颜色一点点变浅。滩头的轮廓清晰起来。那是一片狭长沙地,两边是礁石,中间只够十人并行。
正是最适合伏击的地方。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剑还在。昨晚他特意换了新绳,怕旧的会在关键时刻松脱。
下面的士兵已经各就各位。火铳上了弹,弓弩上了弦。长枪列成三排,枪尖对着滩头入口。
张定远坐下,背靠岩石。他闭了会儿眼,又睁开。不能睡。必须盯着海面。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不是本地的鸟。
他立刻抬手,示意全队警戒。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岩石的声音。
他又看了一眼潮位。水已经涨到一半。按照推算,敌人应该在两个时辰内靠岸。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份作战图。纸已经被体温烘干。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还在。
然后他抽出剑,轻轻刮掉枪头残留的锈迹。动作很慢,一下一下。这不是为了清理,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太阳升起的时候,第一缕光照在海面上。水面像被撕开一道口子,金红色的光刺进来。
张定远站起身,举起令旗。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石头滚落。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来了。
但他也没有放下旗子。
旗子还在手里,指向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