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若当时你在高台,重伤之下,能否斩将?能否举首?能否让全军喊出‘统爷还在’?”戚继光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人,“战不在年久,而在临危不乱,临难不退。张定远身中流矢不撤,力竭不倒,此非匹夫之勇,乃将才之基。”
老将低下头,不再言语。
戚继光走到张定远面前。“你可有话说?”
张定远抬头:“此战非我一人之功。亲卫拼死,将士用命,百姓信任,方能成事。我不敢独享殊荣。”
戚继光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但功劳就是功劳。你不认,是对同袍的不敬。”
张定远沉默片刻,最终低头:“末将领命。”
“明日校场,全军集结。”戚继光宣布,“为张定远授功。”
第二天清晨,校场列阵。五千将士整装肃立,铠甲齐整,刀枪如林。晨风卷过,旗帜猎猎。
张定远换了一身干净铠甲,左肩仍裹着布,走路微跛。他从营帐走出,亲卫列队跟随。一路上,士兵们默默让开,有人抱拳,有人点头。
他走进校场中央。鼓声响起。
戚继光站在高台,手持银牌。阳光照在牌子上,闪出一道光。
“张定远!”
“在!”
“上前接令!”
张定远迈步向前,一步一步,走得稳。全场寂静。
戚继光将银牌挂在他胸前。“此牌非赐一人,乃昭示戚家军魂——忠勇不屈,舍身为民。”
话音落下,全军齐吼:“忠勇不屈!舍身为民!”
声音震天动地。
张定远单膝跪地,双手托住银牌。他抬头,眼眶发红,却没有哭。他重重叩首三次。
第一次,为死去的兄弟。
第二次,为活着的同胞。
第三次,为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百姓。
他站起身,转身面向军队。五千双眼睛看着他。他举起右手,握拳贴胸。
全军回礼。
仪式结束,将士解散。张定远没有离开校场。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演武台。
亲卫走过来:“统爷,回去歇着吧。”
“你们先去。”他说。
亲卫犹豫了一下,退下了。
他一个人站着。风吹过来,银牌轻轻晃动。他低头看它,又抬头望向远方。
那里是海边。曾经有船靠岸,有火光,有哭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知道,还会再来。
戚继光批完战报,提起笔,在兵部呈文末尾写下一行字:“张定远,可托大事。”
笔尖顿了一下,墨迹晕开。
他放下笔,望向帐外。
校场上,那个身影还站在那里。